褒奖就不必了,姬洛在混着泥土腥味的草地上滚了一圈,闷声对关拜月道:“这算什么刀山火海,需你赴汤蹈火的还在后头,我反正是看不出你和王汝有多好的感情,否则入城那日你便不会躲得没人没影,为这么个人值吗?”
“你以为我是为他吗?”关拜月也不再遮掩,坦然地道,“我们感情好不好已经不做计较了,过去的关休已经过去了,现如今留下的不过是七路里的三流货,无论是他的命还是我的命都太过微渺,真正值当的是天下百姓。”
姬洛有些纳罕:“天下百姓?”
稍微知情的庄柯接了一茬,不屑地道:“喂喂喂,你们个个高风亮节,如我则从未有过如此任重道远的包袱,跟人打交道可没跟毒物相伴轻松,有时候人比常说的五毒可还要毒不少!”
关拜月并没有因为庄柯的调侃而不悦,反而多了几句牢骚:“江左四公子中,卓氏在武林中揽势,阮家以避世自居,王家出将入相是有大本事的,唯有我们关家两头不讨好,不过是承袭了清贵的书香门第,得遇良机才勉强挣了个名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依旧自叹不如。”
看他坦然,姬洛也不忸怩,遂问道:“关家究竟是怎么没落的?”
关拜月靠着粗大的树根坐起身来,先是摇了摇头,而后长长一叹,颇有些看破红尘的味道:“这便要从十来年前说起,那时我与佩渊同为太学的散生,可我们却有天壤之别,佩渊本该去国子学作朝廷栋梁储备,而我关家虽也有个一官半职,却比不得王氏如日中天,只能在太学里读读经史。”
“永嘉之乱后朝廷元气大伤,教育一度式微,太学里不过混一日是一日,而后终于有士子耐不住高门权贵的垄断,纷纷出走。”关拜月追忆到此,眉头微蹙,话中颓丧,“彼时我年轻气盛,一门心思想入朝为官,见不得他人侮辱鄙弃,因而在宣城同北逃谋出路的学子舌战,和佩渊一举成名……”
此后,关拜月一鼓作气,时时以忠君报国鞭笞自己,亦常常在建康及吴郡诸地与人清谈,终于等来封官拜爵。他从芝麻小官一路往上爬,接连拔擢,势头正猛。本以为此生宏图将达,却没想到接连发生的事让他终止步玉陛之前。
隆和元年(362年),哀帝司马丕听信不良方士的话,为求取长生之法,乱服丹药,以至病入膏肓,无人理政,连不早朝。朝中桓温势头大盛,窃位野心日渐显怀,复议迁都洛阳,无人敢发一声。
关拜月一颗忠胆,如何能忍受权臣一手遮天,且他因清谈而对遭逢桓温弹劾而病死东阳的殷浩十分推崇,于是明里暗里与其抗辩,坚持上书称不可迁都。事情牵涉党派之争,纵使王佩渊一心想保旧友,也力不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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