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从身上背着的布囊里,取出一件精致的物什,放入驾车人的掌心:“公输家女子及笄,男子及冠,都要制作一件自己设计的木器,象征出师。这是我做的,它叫‘玲珑催雪’,送给你。”
那枚木器长宽不过二指,形如梅花,栩栩如生。底部凿有凹槽,内部装有转珠,远观是一种极美的剑挂,细看则是杀人的工具。
梅花,也是公输家的钤记标志。
“重剑无锋,伤人为主,夺命为辅,若你有心放人一马,安则安然,若人反咬你一口,你只需把这东西挂在剑上,可保无恙。”
她微微一笑,仿佛眼前是他双手挥剑的雄姿,只需要轻轻一扣,梅花就会绽开,顺着剑身弹射缠绕,露出锋利的獠刃,刃上粘过药水,可致人麻痹脱力。
话说完了,似乎心愿已了,她一动不动伏在车内,安静地闭上眼睛。
“别睡,很快就要到了,”驾车人握紧‘玲珑催雪’,扶着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腿上,“会好起来的,你不是一直想去北海看花吗,马上就要到北海了,我今次特意绕道去了巴蜀的雀儿山,带了许多茶花,都是你喜欢的。”
眼泪止不住地流淌。
“小舅舅,你以后会一直留在青州不走吗?”
身边的人再没有声音,马车消失不见,驾车的人也消失不见,睁眼只有北海山中孤寂的木屋。长风吹开的窗户,吹到人脸上,只觉得泪痕都要冻成冰晶。
膝盖上有重压,公输沁艰难地抬头看去,发现原是贺远坐在塌下,枕在她腿上酣睡。因为姿势别扭,室内寒冷,他眉头紧皱,睡得并不怎么舒坦。
公输沁一动不动,任由他这么睡着,双眼呆呆看着顶梁,很快又再度睡去。
……
那一年,家里来了一个人,自称是母亲的弟弟。
她从来没听母亲提起过,觉得好奇,于是偷偷去了主厅,躲在屏风后面偷看。这个从天而降的小舅舅,是个剑客,背着一柄无锋重剑,穿着胡服,戴着毡帽,未留长须,下巴上却蓄着青胡茬,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
这样的打扮她听匠人说过,多半是玉门关外的外族,可她的舅舅怎么会是匈奴人?
心里好奇,她轻扶着屏风,一点一点往边上沿移动,却不甚被裙裾绊了一脚,差点撞翻跌跤。就在她慌乱不已时,那个扛着重剑的剑客,把武器往脚边一拄,一手撑在屏风顶端,侧身而立,将好把她纤瘦的身形挡住。
母亲不悦地皱眉,哼声嗫嚅了一句“目中无人”,父亲为人宽厚,则笑容可掬,邀他入座。
她为这漠北的风姿看呆了,愣怔在原地,直到有一道沉厉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快把鞋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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