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洛只是用食指托着下巴抿唇一笑,忽地调侃道:“在下虽没生得一副掷果盈车的看杀之貌,却也是意气风发的翩翩公子,怀迟你看,这才是糟践人的至高水平,变着法骂我是个老头子。”
谢叙发愁:“姬哥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
“你叫他甚么?”
“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笑不出来的是姜夏,这个称呼,从别人口中唤出,真是十分刺耳。他下意识去看姬洛的反应,可后者目光沉如死水,一丝光也不露,叫他忽生出怯意,再也读不出他的想法。刀谷那一夜如同巨大转折,在姬洛反客为主之后,他彻底失去了主控权。
“玩笑归玩笑,姬洛在此谢过江兄弟救命之恩。”姬洛敛容,忽然直身,顿首行了个大礼。
姜夏僵立在原处,只觉和他隔着越不过的鸿沟,过了许久,才从怀中抽出一本皱巴巴的书册:“这是百厄刀谱。”
姬洛挑眉。
“那个疯子没有伤我,我走时多留了个心眼,找到了他练刀的地方。东西得手后,我听说了斩家堡的事,江南立场,不便出头,何况这谱子邪门,处置不当,必有祸患,便一直等到‘金刀燕子’撤走,想当面跟她谈谈,可惜却跟丢了,只能先一步去了望都关。在那儿我遇到了前来拜祭的刀客,听他们说宁老爷子没死,这才赶至刀谷,没想到却撞上了这等大事,还差点丢了性命。”说着,他拉开袖子,手臂上还有那日卫洗以刀伤人留下的疤。
谢叙探头去瞧,姬洛却一眼没看,反而心里长舒一口气,比先前绝处逢生还要欣然,其实,他也在怕,只是未曾表露——
他怕眼前之人所带来的熟悉感,来自故人或者曾经的对手,宁可自欺欺人的安慰,这不过是因为一见如故。
见他的反应,姜夏算不得开心或是失落,他拿出刀谱取信时便有信心瞒天过海——姬洛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世上根本没有江屿寒,那个时候去斩家堡的,只是一辆空马车,被杀的护卫是与郭益合谋,在郭滢开闸门之后,他追着卫洗而来,将好填补了空缺,完成移花接木。
眼下,除了自己,所有参与者都死了,死无对证,任凭姬洛怎么猜,也不会猜出真相,而像他那样的人,没有绝对的证据和缜密的推敲,是不会平白因为感觉而下定论。
姜夏也松了一口气:“姬洛!”
“什么?”被叫到的人微微一笑。
“没什么……谢不必了,你也救了我一命,不是吗?”姜夏没有受他的礼,而是往旁边走了两步,望着天边的月亮,轻声说,“这样,就足够了。”
齐妗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随后把手头馕饼一掰,圆场说:“在这茫茫大漠中,生死都不过眨眼之事,又何须恩怨情仇?既是有缘,不若暂忘前尘,只做个逆旅同行的路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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