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楊忠想領一萬人馬入晉陽,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他是來刺探我們虛實的。北境諸鎮的表現不好,西賊必會大舉來攻。我本以為他們會休養一兩年,可突厥那邊急不可待,西賊主力未曾受挫,很有可能在今年黃河上凍後,再來攻齊。」
「那你為何要請回鄴城?留在北境不正好禦敵嗎?」
「楊忠是奇兵,一萬人馬行動迅速。若是大軍又怎敢從北至南,孤軍深入?糧食補給都供應不上。」
「不是還有突厥人嗎?」
「突厥人就是來趁火打劫的,哪裡靠得住?」
「那你的意思是……西賊還會打洛州的主意?」
孝瓘點了點頭。
自高歡把持了魏國權柄,高氏與宇文氏爭奪的重點從來都是黃河兩岸的區域,畢竟那裡沃野千里,人口繁熾。
「那我呢?跟你一起回鄴城嗎?」
「你繼續北上吧。可惜楊忠未死,北邊的路他蹚熟了,許還會為突厥人引路。」
孝瓘回到鄴城已是六月底,又是梔子花落,果尚未結的時候。
到達蘭陵王府的那日,天空陰霾,雨絲飄散,他望著後苑那幾株被雨洗得鮮綠的梔子樹,伸指掐下幾片葉子放入函中。
回到房裡,脘腹又絞痛起來,他強行忍下,坐到案前執筆寫道:「無花無果唯此葉,風霜雨雪翠不凋。我已歸鄴。念卿。」
他寫完這句話,直覺腹中的痛漸漸彌散到心膈內,他不得不放下筆,額頭抵著桌案,任憑淚水沿著鼻樑蜿蜒下來,一滴滴落在蒲蓆上。
他唯願這毒發作的慢一些,至少,能再見她一面。
相比於馬邑城裡的焦憂,鄴城的氛圍倒是一片祥和。
早些時候,周主令門下大夫尹公正和勛州刺史韋孝寬在玉璧城郊設宴,接待了高湛派去求通互市的使者。席間,周人提出要齊國交還宇文四姑和閻姬的要求。
半個月前,天子高湛下令送歸了宇文四姑,並隨附了一封閻姬寫給其子宇文護的信以及他幼年穿過的錦袍。
「天地隔塞,子母異所,三十餘年,存亡斷絕。肝腸之痛,不能自勝。想汝悲思之懷,復何可處。吾自念十九入汝家,今已八十矣。既逢喪亂,備嘗艱阻,恆冀汝等長成,得見一日安樂,何期罪釁深重,存歿分離。吾凡生汝輩三男三女,今日目下,不睹一人。興言及此,悲纏肌骨。賴皇齊恩恤,差安衰暮。又得汝楊氏姑及汝叔母紇干、汝嫂劉新婦等同居,頗亦自適,但為微有耳疾,大語方聞。行動飲食,幸無多恙。今大齊聖德遠被,特降鴻慈,既許歸吾與汝,又聽先
致音耗,積稔長悲,豁然獲展。此乃仁侔造化,將何報德……」 ⑦
聽聞周國大冢宰宇文護讀完此信,悲不自勝,涕淚橫流。
他在回信中悵天下離亂,恨自身不孝,感激齊國送歸宇文皇姑,更希望能儘快把他母親送回來與之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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