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我曾為醫卒了?」清操用另一手,輕輕撫過他的額頭,「我陪你,我不怕。」
他的手依舊冰涼如鐵,額頭滾燙卻似燒紅的炭。
馬嗣明開始清創了。
開瘡刀在一片血肉模糊中刳割,鮮血裹著黃褐的膿液四溢出來。
孝瓘初時握著清操,許是怕弄疼了她,後來改去抓床沿了。
他額上汗珠層疊,漸漸匯聚如溪,淌下來洇濕了枕席。
他的牙關咬得太緊,勾勒出更為瘦削的下頜,脖頸和手背的血管暴起,仿若一條條蜿蜒的青蟲……
清操見此一幕,哪裡還抑得住淚水——眼前的視線久未清晰,只聽得他憋在鼻內發出的悶吟。
隨之「咔嚓」一聲,床榻的邊緣被他生生掰下一塊木頭,他的身體也倏然一松,任是清操再怎樣喚他也沒了回應。
清操轉頭看了一眼,見他腿上已開了個大血洞,淋漓間可見白骨。
而馬嗣明正在用一柄小鐵刷清理那骨上的殘餘的腐肉……
冬日可愛。
日影把他的長睫染作金色。
一滴溫滑的水珠落在那龜裂的霜唇上,他的長睫微微顫了顫,他聽見清操在喚他名字,卻倦得怎麼也睜不開眼睛……
過了不知多久,一股冷風鑽進來。
借著這股清冽的寒意,他睜開了眼睛,一片模糊中仿佛有一張稚嫩的臉。
「兄兄……兄兄……你怎麼了?兄兄醒醒……」
接著,他聽見了承道的哭聲。
他想安慰他,想告訴他自己已經醒了,但他稍稍一用力,喉嚨里便似煮了沸水……
又過了不知多久,他感到脖子上痒痒的。
他睜開眼睛看,漸漸清晰的視野里,是她垂下的一縷絲髮,正好盤偎在他的脖頸處。
她的鼻尖正對著他的眼睛,他望著她「八」字形的鼻孔,淺淺勾了勾嘴角。
「別笑我,你的鼻孔也是『八』字。」
「嗯。」他啞著嗓子應了一聲。
「別亂動!」她按著他的腦門,用刮
刀在他下巴處一點點刮過,「我在給你剃面呢!」
「怎麼給我剃了?」孝瓘有些失望道,「我還想像二兄那般,蓄些須髯,料定無人再欺我面柔如美婦了……」
「淨髮偈云:剃除鬚髮,當願眾生,遠離煩惱,究竟寂滅。」
「你想讓我出家嗎?」
「我想讓你遠離煩惱。」清操笑了笑,又道,「你昏迷時,我每每餵飯餵藥,藥汁粥食都流進鬍子里了,我說趁你醒前清理淨了,沒想到你竟此時醒了。」
「難道不應是把藥食清理淨了?倒把鬍子清理淨了?」
「嗯。」清操對他撲扇著羽睫,笑道,「後者更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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