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無聲震有聲。
高驪怔住,忍著心臟的驟然劈裂感,不安地用力抱住他:「謝漆,這還是你除了在床上以外掉眼淚……怎麼了?這裡只有我們,你能不能試著開口和我說說話?你能說的對不對?神醫說你昨天說了兩個字,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幻覺,知道了什麼真假?」
他緊張地凝視著謝漆的眼睛,但謝漆的眼神又恢復了此前陌生的呆滯,仿佛剛才那乍現的清明只是意外。
高驪感到了挫敗,擦乾淨他臉上的淚痕,強撐著搖搖欲墜的一線抱他進懷中,絮叨著安慰他和自己:「沒關係,不過才十幾天治療,我不著急,我不怕,我等你願意開口的那一天,或者不開口也沒關係,只要你平安健康不鬧騰。我們還有很多年歲,距離白頭還有很長時間,我不怕的,你也別怕,我們一定可以廝守到長命百歲……」
謝漆安靜了一瞬,驟然反手推開他,三兩步跳上了樑柱,背靠在上面默不作聲地坐著。
高驪懷抱空空,來到樑柱下仰首看去,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發梢和晃蕩在空中的腿,桀驁難馴的,遺世封閉的。
他在樑柱下撐著笑哄他,謝漆一直安靜固執地坐在上面,連頭也不低下來看他。
高驪上不去,仰首看了半天,抬手捂住自己的側頸,無比懼怕脖頸上的項圈會越來越松。
*
到了晚上,謝漆仍蹲坐在樑柱上不下來,一天不吃飯了,抱著樑柱看似自在地發呆。
高驪鍥而不捨地哄到天黑,跟著他一起滴水未沾,因空腹不便喝藥,於是便安排了藥浴。
神醫救治了一下午高沅,剛把人送走,覺得謝漆和高驪這邊怎麼插手都搞不懂,只好先聽高驪的安排。
高驪在堂間準備藥浴,剛展開兩架屏風分出內外,就聽到樑柱上傳來了指甲摳柱子的尖銳聲音。他抬頭望去,看到謝漆低頭死死盯著屏風,晃蕩在空中的腿也收了上去,高驪愣了愣,趕緊把屏風收起來,指甲抓撓樑柱的聲音也消失了。
他既感到納罕,又感到好笑,原來躲在上面的黑貓一直在悄悄關注他的動靜。
既然他在看,那就讓他看好了。
高驪撤走屏風,不再刻意仰首去看樑柱,認真地寬衣解帶,做足心理準備深吸一口氣,邁進了浴桶里。
剛坐下沒多久,就和之前一樣,感覺一身皮好像被撕下來,藥水裡的無數利刃扎進了血管當中,一直扎到骨髓當中去。
高驪忍了又忍,等著浴桶中的青黑藥水顏色慢慢變淡,需得藥水變成清澈時才算結束。先前藥浴有謝漆陪著並不覺得漫長,今天謝漆不再捧著他的臉一遍遍安撫地親吻,孤身待在這泥沼里,才覺得每分每秒都仿佛成了一夏一冬。
高驪胸膛起伏著,兩隻手抓在桶的邊沿,忍得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見。他死死盯著自己左手腕上那串念珠,內心窒悶地算著日子,還有五天就到了新歲,一年新初始新春處,卻是不容置疑的雙重日。
身心都越來越煎熬,高驪沒忍住,一遍遍地低喚著謝漆的名字,額頭上的熱汗越流越多,汗水沉沉地砸進眼眶裡再墜入藥水中,叮叮咚咚似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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