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放了師伯啊。」謝漆輕聲,「後來師伯到了北境去守邊疆麼?」
「是啊,他化名戴長坤,一路向上當成了北境軍的將領。」楊無帆笑了,語氣里有遲暮的驕傲,「師父的師兄本來就是個能人。都城中守一人,邊疆上守一族,往後千百年青史,他戴長坤都是留名的英傑。至於不見天日的影奴玄坤,我記著就夠了。」
謝漆吁了口氣,但很快意識到什麼:「師伯能在北境待十幾年,當到將領都不被人查出身份,是您在長洛替他偽造假身份麼?」
「是啊。給他偽造了個生於長洛東區,長於三教九流的瀟灑遊俠兒身份,他少年時就常嚷嚷要去仗刀江湖。」楊無帆輕笑著,隨後想到其他,看了謝漆一眼,「他這假身份寄存在霜刃閣,還讓你鬧了烏龍。你沒失憶前私底下找生父,憑藉著戴長坤這個名字背後的假經歷,一度以為他是你父親。」
他說的是謝漆在模糊時坦陳的前世之事,他曾挖掘戴長坤一墳來認骨認父。
而眼下的謝漆全部忘卻:「是嗎?是我病急亂投醫,急著拉個英雄來當敬仰的父吧。」
楊無帆抬起手摸了摸他發頂,有太多的抱歉無從道起,一句對不起未盡,喉頭忽然湧上了無盡血,猩紅濺在了玄坤的刀柄上
謝漆攙住他,手上也濺到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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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九,去年此時晉國新君繼位,今歲重陽日,霜刃閣新主交替。
謝漆親手把古樸的玄帆刀澆築進了玄坤刀的一側,刀鋒不再爭鋒相對,只剩下溫潤的刀柄並立。
埋好刀,謝漆伏地跪拜了許久,心中有一處巨大的空洞,隨著恩師的逝去,空洞之處越發廣遼。
天黑時謝漆還沒起身,秋雨清涼和落葉一起灑落,方師父帶著玄漆刀,撐傘來勸他:「謝閣主,你身體還不好,積毒不易除,左膝有舊傷,跪久了,明兩天只怕又要臥床不起了。」
謝漆緩緩仰起臉來,身上穿著縞素的白衣,雨水在眉眼之間滑落,浸透了人世的悽愴,恍然得像誤入人間的迷路鬼魂。
他沙啞地問:「閣老,你說師父當初繼任時,會像我現在這樣彷徨茫然嗎?」
「會。」方師父沒有凝滯,「他當年比謝閣主更無措。即便如此,他也還是順遂地掌管了二十年霜刃閣,您也可以的。」
謝漆撐著地面站起來,右手捂住了側頸上的殘留青斑,也按住了劇烈跳動的脈搏。
他轉身走出群刀冢,颯颯楓林外,剩餘的六個閣老站在為首處提著刀朝他行禮,閣老們身後是上千新一代的少年影奴,再往後,霜刃閣的附屬閣網羅閣派來了數千隻信鷹信鴿,滿山的地上人和枝上禽。
方師父把玄漆刀呈給他,謝漆接過,提著扣好的長刀穿過人潮。刀鞘垂在地,拖了一路命運的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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