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驪上身打著赤膊,他抽出左手看,繃帶從肩膀覆蓋到手背,整條胳膊都是麻痹的。
他的目光落在青白繃帶上的念珠,它長得繞成三股,最開始時所有念珠都是血紅的,現在只剩下十四顆尚未褪色,其餘的都已變透明。念珠刀槍不入,砍不斷摘不下,以前套在手腕上時覺得陰森,現在到了戰場,它反倒成了箍在手上的天然護盾,怎麼挨砍都不破損。
他隨意地撥著念珠環顧一圈周遭,認出是醫館,小窗開著,斜上一角嵌了一塊皎潔白月,他望那月光,心裡勾勒月神,想夠了便咬牙坐起來。
奇了怪了,他這模樣定是夜襲歸來,身上也受了大大小小的傷,按道理來說這會應該有一堆人圍著或憂或懼,操心起後續的部署來,可眼下怎的這麼冷清?天色看起來也沒有多晚,唐維等人肯定還沒睡。
衣物整齊疊於一旁,高驪忍著劇痛披上外衣試著下地,深呼吸一口站起來,右腿酸痛得像斷過幾百遭,麻得他只能往左一傾又坐回床上。
木床發出細微的聲響,似是驚動了夜裡的魍魎,忽然就有一陣寒風從身後刮來。高驪眉目驟冷,上次刮這種邪風,還是一群突襲的雲國死士,這次來的又是哪路邪魔?
高驪來不及回頭,右手抽過床頭的腰帶,運力猛地鞭打過去,啪啦一聲寒風停,腰帶的另一端沒有打在想像中的兵刃上,而是握在一直白得反光的手上。
高驪滿臉的戾氣還沒散,整個人凝固在床畔,冰藍色的瞳孔顫著,倒映著站在床尾的人。
來的不是邪魔……是他想望過無數遍的皎潔月神。
這定是夢,夢得很真實。
腰帶的兩端被攥在兩人的手上,高驪無端地想著,這個夢真美,若手裡不是腰帶是紅綢,便是兩人拜天地。
那該多好。
*
翌日天剛亮,一群東境本土的將領就小心地來到了醫館的裡屋外,欲敲又止。
眾人都想看看陛下傷得如何,昨夜聞聽陛下醒了就想來,但被軍師阻住了,只道天子近侍來增援,陛下見了故人必然想好好敘舊,叫他們莫去打擾。
軍師說得委婉,其實這些將領雖沒見過天子近侍,但都知道那人是陛下所愛。皇帝與近侍的事,飛雀一年前就在四境八方有所流傳,多托以戲曲話本,精彩程度遠高其他時興的故事,便經住了大浪淘沙的淘汰,直到現在仍是受時人喜歡的娛情本。
陛下初帶自己的北境軍來到東境時,這些本土將兵就不時好奇,看起來肅穆森冷的皇帝,私底下真有個痴戀得死去活來的人?怎麼看怎麼不可能。
尤其是見過他夜襲的煞樣,眾人愈發覺得他寡七情六慾,是以大業為重、以殺戮為趣的鐵血帝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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