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紅淚望著虛空緩緩解釋,她自以為神情和語調足夠平靜了,謝青川卻還是感覺到了她的異樣,撩衣半跪在藤搖椅前,輕輕握住那隻手:「阿姐,你在傷心,莫要瞞我,我們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喜悲都可共生。發生什麼事了,能告訴青川嗎?」
謝紅淚沉默了半晌,抬起左手掩住了雙眼,艱澀地出聲:「我今天收到雲國那位故人的密信,他在信中告訴我一件事。東境前線,有人以睿王妻舅唐實秋之子的身份出現……故人起初不信,但經核實,確定了是真的。青川,我以為他們都死了……闊別二十多年,忽然得知自己的表兄弟還在世上……這滋味當真是辛辣。」
謝青川愣了片刻,關注點卻在別的地方,低聲追問:「是那位和阿姐定過娃娃親的唐公子?」
謝紅淚掩著雙眼悶笑:「長輩們是曾戲言讓我和那表哥定親,但親緣太近不詳,都是戲言而已,不作數的。終歸,還活著就是我的骨肉至親,我在這世上,便有了些念想。」
謝青川骨骼都細密地顫了起來:「我不能是阿姐的念想麼?」
謝紅淚抽出右手,放在他發頂上,涼薄而冰冷地輕撫:「青川啊,青川……知道我為何給你取這個名字嗎?」
「與阿姐的紅淚二字相照。」
「不是。」謝紅淚鬆開遮眼的左手,垂眼看著他,「是因我原本的小名叫釧兒。我將我舊名拆分給你,每喚你一次,就如剔我舊骨。」
她的手離開了他的發頂:「我將你視為恥辱,怎會將你當做念想。」
謝青川跪在她的藤椅下,久久沒能起來。
第168章
謝紅淚稍作休息之後回燭夢樓,謝青川因她說的話低落了好一會,過後還是振作起來,將梁家的事一五一十地轉述。
謝青川七歲時被她所撿,十六年相依靠,他依多,她靠的少,雖在明面上她喚他一聲弟弟,但他自知自己更如棋如子如家畜。謝紅淚於他,不是任何七情六慾能解釋的意義,她囊括了他少青年的軌跡,永遠有不可比擬的重要性。
他的命是阿姐所賜,人生中的陰暗和光明都交給了她掌管,她的涼薄他自是全盤照收,比起被冷待的神傷,謝青川更怕的是被丟棄。
與他的心情相似的還有一外人,梁千業深夜子時秘密離開了梁家,特地到燭夢樓尋她。
梁千業生母是梁奇峰庶妹,雙親如無,他原本還有一個雙生弟弟,雙生子渾如一體,共用一個名字,在外都稱為梁三郎。哥哥在暗地裡為梁家奔走操持,弟弟在長洛欺男霸女盡情做紈絝,兩人盡心做好梁奇烽手下的提線木偶。
梁奇烽少年時和自己的妹妹身不由己,掌權後,卻也享受起擺弄他人命運的快感。
梁千業偶爾能與胞弟換過身份,臨時做個紈絝透氣,胞弟卻不能換成他的身份,一個暗地裡的梁家二當家,一個長洛明面上的知名紈絝,都見過千百形色人,都接受自己的宿命。
直到有一年,梁千業頂替胞弟到燭夢樓逢場作戲,彼時樓里花魁接待了他,她明明是初次見他,卻在未盡的一曲箜篌里,認真問他:「這麼賣力地扮演自己的兄弟,不累嗎?」
自是累的。
沒意識到,沒勇氣說,沒能力拒絕,頹然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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