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心道,分明母親已對她失望至極,青姐還說什麼暫代片刻,就算她灰溜溜地回南越去,這「元公主」的身份,也不會輕輕巧巧地還給她呀。
阿元又問:「那你好端端做著『元公主』,怎麼也離了南越?」
「是因為……我母親。」
「乳娘?乳娘怎麼會叫你走呢?」
青鸞將被子往阿元身上掖了掖:「公主,咱們吃同一胞奶水長大的,自小食在一處,學在一處,說句僭越的話,你喊我一聲『青姐』,我心裡也是認你是自家的親妹子,不過先國後家,邦國之大禮不可廢,青鸞永遠須得將君臣之儀擺在姐妹親誼之前。」
阿元失笑:「青姐,你一口一個公主,我這離了南越的人,就如同無根的蓬草,飄到哪裡算哪裡,除了你,還有誰承認呢?別人不說,這女帝陛下,早已發了話,你難道不記得了:『出了王寨的門,你我之間,再無君臣之誼,更無骨肉之情。」
青鸞不想阿元將女帝的話記得如此之深,分毫不錯,心裡又是憐惜,又是恨鐵不成:「若不是你一意孤行,為了江玄叛寨而出,陛下也斷不會震怒至此。」
阿元聽得「為了江玄叛寨而出」的話,心頭只是好笑,回憶起那段往事,分明只有幾月之遠,卻真有隔世之感。阿元笑容悵惘,低頭說道:「叛也叛了,還能如何?」
青鸞細細道:「如今我看,這江玄待你,似有幾分真意。他是江幫少主,你若領著他回投南越,暗中為復國大計籌謀,陛下定會轉怒為喜。」
阿元「哦」了一聲,「原來你們打的是這個盤算。乳娘便叫你來做說客?這一箭多雕的主意是爹爹出的吧?」
「不是。」青鸞搖頭,又沉吟片刻,「我出來,是母親同我兩個人私下的主意。女帝陛下與寨主都不知曉。自我擔了『元公主』的虛名以來,實在寢食難安,日夜心緒不寧。楚青鸞可為文臣,可為武將,替南越帝主鞍前馬後,死而後已,可這南越國的承繼者,我實是無能為之,無顏忝居。我母親也是一樣的想度,她央我出來,不管天南海北,一定要找到你。」
「那王宗又是怎麼回事?」
青鸞將臉龐垂低片刻,道:「我離開南越,一路打聽,去了蘇陽郡伯寧縣的江家。」
「你竟去過圓水園?」
「是,門口的守衛說你們遠行去了。那時,我行路不順,兼之心緒不寧,修習內功時便出了岔子……」
阿元暗自心驚,青鸞同她一樣,自出生後便極少離開南越。她自己流浪在外,至少有江玄一直在身畔相隨;可青鸞一個孤身女子,心思又極重,這番出走尋人,顛沛之困、心境之壞可想而知。偏偏青鸞修的這套內功《無疆九章》,最忌心緒煩亂,神思不寧,一旦偏離松靜自然之理,強求硬練,輕則經絡受損,重則半身癱瘓也未必不可能。王寨便有一個族中長輩,年輕時練這等功夫不慎,成了半個癱子。
「神農谷就在伯寧縣的外郊,我本想稍行醫治便去找你們,卻不想半路暈厥了,是王宗路過救了我。救命之恩,不可不報。我聽他說要上北方來,替父親尋一味藥,便自作主張護送他來。不成想……世間事,竟這樣離奇巧合。」
青鸞從前在寨中冷持少言,與阿元交情雖好,亦少像今日這般言語無禁,兩人絮絮徹談。許是兩人都離了鄉的緣故,對舊土舊情的懷戀,讓兩人好成了一個人一般,直談到天光,不知不覺便盹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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