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冬歷春,數十寒暑,這《歸藏經》終於大成。老酒微有喜樂縈懷,轉而去練《連山經》。可這《連山經》,必得由「身空」之境起,最終抵達「武空」之境。他翻了一夜的《連山》,又坐想了一夜,天明時便知道,自己這一身的《歸藏》,是留不住了。
他要再求新境,必得再為新人。
因此,他將一身的歸藏功,於一夜之間悉數化給了江玄。歸藏歸藏,終歸於空。他自己便如二八少年剛拾得真經一般,萬境轉空,由頭練起,既無遺憾,亦無畏懼。
江玄道:「其實習武之人大約都猜得到,我這一身的內力,絕不是自己練的。沒有老酒渡給我的歸藏功,我這不勤不懶的武藝,勉強只能與秘幫里的三流高手過招。」
江玄說了不少,老酒卻一言未發。阿元看向老酒,倒覺他此時靜坐空寂,似霜刃不曾試的一柄木石劍,遂想起江玄手中那柄從未出鞘的劍,道:「你的劍,也是老酒給你的,是不是?」
江玄點點頭道:「他從前還用劍。自練《連山經》起,一切兵器概不用了,」
阿元輕道:「赤手空拳,摘葉飛花,他入了武學至境,何屑於要兵刃呢?」
江玄道:「此為其一。另有一層,老酒之武,只求自圓於心,不求外傷於物。」
阿元聽了此句,人便呆呆的,心中反覆沉吟。這天下之大,習武之人何其多,或為了名、為了利,或為了餬口偷生、為了報仇雪恥,又或被人欺凌逼迫,催生反骨;再或要與艱克世道為敵,自掌命途。自圓於心,這樣的武學之境,又有幾人敢?幾人肯?幾人能?
老酒的鐘磬之音破空而來:「阿元,你在想什麼?」
阿元喃喃道:「江玄說你是武中隱士,倒不是誑語。似你這般,武與文,同歸一境了,不關人境,只在心境。」
老酒忽的仰天大笑起來,隨著他的胸腔一開一合,四周火把乍亮乍滅,四方塵埃乍浮乍偃,阿元只覺體內勁力大亂,一股血氣上涌,忙捂住耳朵:「別!別笑了!」
阿元內力平平,老酒這般獅吼虎嘶之聲,她自然難以運功抵禦抗衡。老酒想及這一層,忙硬生生止住了。
「乖阿元,我不笑,不笑了。」
江玄見老酒一副對阿元唯命是從的赧臉,不由覺得好笑,又轉臉看向自己的未來妻子,唇邊的笑意越發濃情蜜意起來。
阿元卻是對身邊人的情意渾然無知,只說:「老酒,你隨我們下山玩兩天吧。」
老酒即刻肅老了面孔:「不去。」
「為什麼?」
「洞中清淨無人,好練功。」
「偷幾日懶不行嗎?」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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