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心中一驚:「你是說,拓跋決……還是……褚岸然?」
「這次,是我。」拓跋決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隨即迴蕩於狹長的暗道之中,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他的人影。
楚青鸞輕轉腳步,將阿元護在身後。她大意了,竟連來人的腳步也沒有分辨出來。想這拓跋決的輕功底子,也絕非泛泛。
阿元雙眼含怒,銀牙暗咬,忍不住道:「老談一把年紀,能有多少威脅,你對他使毒,不覺赧顏羞愧麼?」
「你也是用毒之人。毒嘛,圖個好玩逗趣,難道不是麼?」他的唇齒抵出三個字,「煙、修、羅?」
「可我不對老談這樣無辜的人用毒。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哦,那你口中的老談,可沒有這樣無辜。」拓跋決說話間,肩上落了一粒灰,他閒閒撣去,「若甘興將這百劍山莊地底下的事,告訴了三通老人。那可是不小的一樁麻煩。你知道的,禍從口出,言多必失。三通老人的生花妙筆,若是不留情面,倒釀成滿紙的文字獄了。」
楚青鸞按住不安分的阿元,利落道:「這位拓跋雄主,沒殺掉老談,便算客氣了。」
拓跋決笑:「那我阻了南宮無令殺你們,豈非更客氣?」
楚青鸞微一頷首,低眉順眼行個女子禮:「自然,我們也懂為客之道。這不是我們該來的地方,這便離開。」
阿元口中不言,倔意凝睫,似牙痛入髓卻忍而不發。她替小談尋人,甘冒奇險,費盡周折,好容易這大活人就在眼前,卻無計可施,救人不成,反賠上了楚青鸞與自己。她明明白白知道,虛與委蛇,麻痹其心才是上上之策,可心中一腔悶火,實難平息。
楚青鸞牽著阿元往來路去,拓跋決已先一步出了來,好暇以整側臥於紫檀漆心百寶嵌花卉高座上,任阿木爾與烏倫珠殷勤服侍,斟茶送水。
「你們倒也能耐,馮墨祖的機關術,也叫你們破了?」拓跋決將目光在楚青鸞身上定了一定,這才低頭去飲茶,那茶盞是罕見的艷色,卻仍不及那捧著茶盞的美人艷光活泛。
楚青鸞像母鳥護雛似的,仍將阿元護在身後,答話道:「我們不知道什麼馮墨祖,僥倖而已。」
「那你們可真是孤陋寡聞,這馮墨祖,號稱前後百年機關術一絕。他原名馮英,而後沉迷機關制器,又極尊崇墨家之道,奉墨子為祖,自此更名。」
阿元微一皺眉:「馮墨祖?那麼說,你們對付賭坊中人用的那個黑匣子,便是他造的,是不是?」
「黑匣子?」拓跋決的面孔繃緊,眼神一暗:「你從何處得知?」
風流多情的皮,戲謔調笑的態,同拓跋決那張鎏金面具一樣,只是隨手捻來的消遣之物。此時,桃花眼中煙水退散,徒留一洞幽潭,暗影叢生,詭絲斜纏,阿元心頭油然而生一種怖恐。
阿元的膽大任意,全是憑了自然的性靈,天地將她寵養成一隻靈獸。若叫這般稚靈的幼獸遇上了真正的惡獸,天生的直覺會令她不寒而慄,因為她嗅見了,洗不淨的血腥氣。
楚青鸞側身,遮住拓跋決看向阿元的視線:「黑匣子下,還留有活口。但那人並不知曉百劍山莊與此有關,你盡可以放心。」
顯然,拓跋決看清了阿元眼中未加遮掩的戰慄之色。他勾起一抹笑,一對眼寒涼如雪燼,目中空空無人:「你這小妹妹,她怕我?我拓跋決自問,從來沒對哪個女人這樣手下留情。青姑娘,你合該勸勸她,因為你的命,也系在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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