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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你們就是在那時候……有了我?」

楚望仰天而笑,她笑得發狂,簡直要將自己撕裂:「是了,是了,你是我所有荒唐和罪惡的鐵證。」

「為什麼留下我?」阿元撲到楚望的腳下,她的母親在寶座之上冷冷俯視她,「你不可能留下我的。」

「在最初,我也曾真真切切地愛過你。在我對你的生父抱有幻想的時候。我滿足於做一個天真而愚蠢的禁臠。」

阿元只覺諷刺,早在她還沒有來到人世間的時候,她曾捉住過那虛無縹緲的母愛。

楚望望著阿元,生出了一分的憐惜之意:「身懷有孕後,我身子極壞,楚苻將我安頓在楚宮的一間密閣里。他說等我生下孩子,戰爭便也結束了。父皇和皇兄會回來。他會求他們,讓我和離,再同他成婚。有了孩子,誰也無法阻礙我們在一起……我那時是多麼盼望著你的到來……就在永元142年的冬天,下了極罕見的一場大雪,我聽說了,便要人陪我去看雪,那時我因身子疲懶,已多時沒有出門,貼身服侍的人都嚇了一跳,不肯叫我出去,急急地命人去請楚苻。我不等楚苻來,便犟著脾氣出了門,底下人又不敢輕易上來攔我。我才走出密閣十餘步,大雪中便有一個身子撲滾過來,嚇了我一驚。我見那人是太監打扮,本沒有在意,可那人抬起眼與我照面,那竟是我名義上的丈夫——鍾毓。就是在那天,在茫茫雪中,鍾毓假扮太監扶著我一路踏冰而行,將那些砭肌刺骨的真相告訴了我。早在去年的冬末,我母親過世的消息傳到軍營之時,我的父兄便死在南北之戰中了。君王與儲君喪生,軍心全潰,南楚幾乎敗北,苻家勢力踞坐南都城,大肆起用原來北楚流徙而來的將領。新將拼命搏殺,南楚百姓死命守城,這才堪堪與北狄對峙。苻家又賠了大量金銀財寶,才與北狄定下盟約,令其退避不犯。而楚苻,也在苻家與北楚勢力的扶持下,一躍成為了懷安帝。」

阿元聽得身子發抖,牙齒打顫,楚苻用無盡的謊言堆砌起了一座寶塔珠樓,但這樓塔,終歸是要坍塌的,一切都在大雪紛飛中破碎了,只剩下無盡的白塵和她母親無盡的憎恨……

「我胎氣大動,昏厥在雪地里,楚苻趕來了,昏聵的太醫保住了我的命。但楚苻沒有留下鍾毓的命。從那天起,我們彼此傷害,彼此折磨,也彼此憎恨。我憎恨他和他的家族,如此厚顏無恥地霸占了我父兄的江山,而他憎恨著我的憎恨。他反反覆覆地說,只要我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這個江山便會屬於這個孩子。南楚的江山沒有易主,南楚的血脈,還在我們孩子的身體裡流淌……」

阿元舉起自己纖細的手腕,她真想割開那透明至藍的血管,看看裡面的血,她想看看一直折磨著自己,折磨著他們家族的,究竟是什麼。

楚望對著阿元搖搖頭:「所以我沒法記得你的生辰,那些日夜在我的腦子裡顛倒錯亂著……不知道怎麼回事,你便生下來了。楚苻把你藏在自己身邊,不叫我靠近。他指摘我是個瘋婦,說我會傷害你。再後來……延忠表哥來了,他帶著王寨的人,闖入楚宮救我。而我,顛倒衣裳,衝到楚苻的寢宮,抱起你離開了楚宮,我們拼命地跑啊……跑啊……我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

一切陷入了暗寂。

一母一女長久地無法開口。直到最後,楚望將身旁的燈盞點燃。這個夜晚,她曾是旖旎風情的少女,也曾是恨怨交加的老婦,但燭火重現的這一刻,她變回了阿元熟悉的南越女帝。她仰面端坐在寶座上,像一個不知情為何物的神砥,睥睨人間,俯瞰眾生。她華艷的容顏像一張金色面具,越是美麗,就越是虛假。

「告退吧。」

女帝如此說道。

阿元沉默地離開了這裡,她也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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