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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殿下不讓……」

阿元只得整了整睡亂的雲鬢:「我這便去迎。」

楚琮正在廳堂中,對著一幅書——那是飛白體的《離騷》。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橫豎筆畫間絲絲露白,飛筆濺墨,似斷非斷。

阿元朝楚琮伏下身行禮,楚琮十分悠遊地還了一個禮。

「你喜歡這幅字麼?」

阿元搖搖頭:「這像斷氣,又還沒斷氣的《離騷》。」

楚琮笑了笑,阿元少見他眼中也帶著笑意。

阿元不經意蹙了蹙眉,其實楚琮同任弘微頗有相似之處,自己卻一見他就討厭。他是一株更為暗昧,也更為強大的植木,在深宮裡照著深不見底的陽光。他一心一意地向上攀爬,即使這日光令他扭曲、畸變,他也不曾停下腳步。

可他看來是挺拔而俊雅的,也許那種扭曲只是自己的錯覺?自己對懷安帝所有子嗣的偏見?阿元暗暗地自我檢省。

她再次看向他時,他的眼中已沒有了笑意。那起筆端凝、收筆飛舉的鳳眼收斂眸光,瞳孔如一面倒映深淵的鏡。

阿元聽見他說:「帝王都喜歡屈原這樣的臣子,竭忠盡智,以事其君。」

阿元想,我沒有錯。這株峻挺的植木背後,是一顆扭曲的心。她知道這樣被迫長大是什麼滋味,她再熟知不過了。

她出聲:「殿下來不是與我談這幅字的吧?」

楚琮仍是側身,望著那幅字。他的側顏清逸,暗藏的鋒利妥帖安置在唇角與眉間,似乎只消揚起半分笑,便能將那風刀霜劍如雪般融去。

阿元暗暗想,偏那風刀霜劍在他心上,一個像他這樣的人,心是融不了,化不開的。

「你到此間,仍學不會謹言慎行四個字。」楚琮輕飄飄看了阿元一眼,「野性難馴,是不是?」

阿元笑了笑:「不是一個『野』字難馴,而是心。我心似平原走馬,易放難收。這方宮闕卻總想幽困住人的心。」

楚琮怔了片刻,望向阿元:「父皇呢,他也想鎖住你的心?」

阿元蹙眉尖尖:「他……身不由己。」。

楚琮明白這四字的沉重與悲涼,他靜了好一會兒才說:「他很寵愛你。」

「他待你們呢?十分嚴酷麼?」

楚琮想了想,只回了四個字:「不過爾爾。」

他的生母分位不高,又且早逝,宮中拜高踩低已慣,如他這般不得寵的皇子,雖披著一身華錦,底下卻全是箭簇、潰膿與腐草。那些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日子,臨到頭來,不過爾爾。忍情抑性,他偽裝得很好,許多時候,他連自己也騙過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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