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邈覺得很可笑,火光在他臉上投上張牙舞爪的陰影,讓他的笑容可怖瘮人。
「閣老,您說,要不要趁機把那個隋在山也做下去?」太子湊近了說。
張邈抬眼:「您這是要觸碰聖上的逆鱗了。」
「他隋在山什麼時候成父皇的逆鱗?」
張邈攏了攏官府,道:「不是他隋在山,從來都不是一個單獨的人,殿下,聖上要的是平衡。只有下面的人鬥來鬥去,上面的人才會感到安全。」
太子哂笑,「您倒是看得真切,所以您一點都不在意程菽那一伙人時刻抓了您的把柄遞給父皇。」
「那不是把柄,那是我的誠意,我的忠心。」張邈微笑。
「您對我也並不隱瞞。」
「是啊,未來這天下是您的。」
「閣老,本宮總覺得,這些年我似乎退步了。」太子起身,踱步於庭內,露出些許悵惘,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您初見時,我也不是這樣的,是嗎?」
「殿下是吃了太多的苦,未來總會光明的。」
「可是,是誰叫我吃這苦的呢?」太子的五官皺成一團,表情十分難看。他當然知道是誰讓他日夜不安,於東宮之位上戰戰兢兢,以至於成為現在這樣患得患失、思維愚鈍手法拙劣之人。想當年,自己也是如何意氣風發、朗朗清清的。
先是提拔忠王,叫他去摻手戶部事務,接手江寧織造局;後又是重視岐王,默認兵部尚書助其參與奪嫡,還賜予軍權……換了哪一位東宮能夠安心?
如今,銅鏡內,他已經看不見當初那凱歌向上、勤政為民的太子蕭裕了。
蹙眉,心底又念起那如月般的憐妃。
為何自己會愛上憐妃呢?
是對那人無聲的報復嗎?
太子無奈苦笑,無論如何,他都會坐穩這把東宮之位,無論多少年,他都可以熬下去。守得雲來見月明,終歸有光明的那一天。
——
廣陵飄雪,隋瑛獨自佇立於那少時留戀多處之地。
枯乾樹木下,這孤零零的墓冢被翻開,露出新鮮土壤,雪落其上,瞬時消融。隋瑛沉默看著,鼻子發酸。
年少時,他也曾多少次想要翻開這墓冢,探其究竟。可他害怕夢想破碎,只敢倚靠這墓冢,獨自沉吟,酣然入睡。如今,望著這堆爛土,他意識到,就如確定其中空空如也,有些事情也成為了必然,再無迴轉餘地,即使迴轉也無意義。
深吸一口氣,隋瑛抬頭望向蒼茫天空。鐵灰色的天際,山林在雪中俱模糊不清,正如他彷徨無定的內心。纏綿床榻兩日,他思緒沒有一刻停息,於最不可能處的最微小痕跡中他不停嘗試著勾勒當年一事,於是他意識到,廣陵已經無法給予他更多。隋瑛告別了姨娘,上了馬車,帶著一腔苦澀踏上回京之路。這一趟,他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於是他決定孤注一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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