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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內, 太子手中把玩兩個白玉石球,時而望向張邈,時而兀自出神。

那時他看清了林見善的模樣, 知曉他就算僥倖存活也無法再生事端,他的確成為了一個廢人,倘若將一個殘廢的庶人當做敵人, 自己便是要淪為天下之人的笑柄。可他無法撇去心中的那抹恐懼,尤其是當他知曉林見善便是林可言的兒子之後。

他意識到,他從來都不是什麼默默無聞的小角色。

他蟄伏了竟有二十年之久。

思念至此,他又望向張邈。他很意外張邈居然還如此泰然自若,尤其是皇帝親手放了仇人之子之後。他就不怕林清捲土重來, 找他來索命麼?

心照不宣地兩人都對林見善一事不再提及,這件事可以說是勝利,也可以說是失敗。林見善走後齊桓接了兵部,太子有意要拉攏, 張邈卻說此事不必著急,切莫觸犯聖上忌諱。

且這些時日趙瑞在東州生起的風波尚未停息,岐王和奚越配合魏勤將那邊兒翻了個天地, 保不齊有些軟骨頭會在獄中供出些什麼秘辛來,此際還是小心行事為好。待趙瑞抄斬, 攜走了一切罪名,有些事再做也不遲。

太子思考自己前些時日的莽撞,便也應聲下來。只是一提到岐王, 他心裡百般不是滋味。

東州, 還真被他給平了。

他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是個有才能。只是他的才能,不會叫他自慚形穢, 只會讓他如鯁在喉。

而此際,跪拜在玉巒殿中的蕭慎,心境已是大為不同。

過往他有多麼誠惶誠恐,如今就有多麼淡定從容。

即使他是一名尋常將領,平朔西,定東州,也是讓他功勳加身,配享太廟了。何況他是一位皇子。是皇帝的親兒子。

且歷經數次起起伏伏,蕭慎心知,恐懼是最沒有用處的情感。只有強大才能給予在意之人以保護。

還有這所謂父子情義——蕭慎抬頭,看向慶元帝,看向親自下令,讓林清便成那般模樣的人。他是天子,是自己的父親,卻也是傷害自己摯愛的人。

分明知曉他和林清師徒情誼深厚,若是心中有絲毫對自己的在意,也不會痛下狠手至此。蕭慎的心情很複雜,那恨,有指著張邈的,也有指向眼前自己的生身父親的。

只是慶元帝對兒子的心緒毫無察覺,這段時日,他似乎變得更加蒼老了。心上的那道傷疤越來越大,帝王的尊嚴被擊破的那一瞬間,他好似被愧疚和恐懼一起攫住,片刻不能掙脫了。他愧疚是應當,可恐懼又是為何呢?

連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對蕭慎的戰報簡略地點評了一番,又對他敷衍地鼓勵幾聲,對林清一事他是提也不提,就叫蕭慎走了。蕭慎行禮後離開,心中並無多少塊壘。他要做的是摒棄無用的情緒以及感情,那些只會擾亂他的思緒,阻礙他前進的步伐。

如今最要緊的,是把徐無眠弄出來,放到禁軍里去,這是林清的夙願…… 一邊思索,一邊走在宮道當中,蕭慎全然沒有注意到眼前的翩翩來人。

「殿下。」憐妃幽幽行禮,音色都好似墜著蜜的。

蕭慎從思索中驚醒,看清了眼前人後連忙回禮,卻一時不知眼前之人究竟是誰。

一旁的金瓜見了,連忙提醒道:「這是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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