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他累了。
守住這個位置,已經讓他成為了另外一人,他從不認識的蕭裕了。
可這個位置哪裡又獨獨是為自己而坐的?
眾藩王、眾大臣,往日裡仰仗他而得勢的,為了保住自身地位和利益,架也要把他架上去。他是招牌,是保證,是傀儡,亦是工具。
張邈攏了攏衣袖,轉身,在暮色蒼茫中,他深深回望了一眼東宮。
是夜張府中,張邈踱步在書房。
「您要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呢?」書案前,年輕人在燈下翻閱一本書。此話似乎不是對張邈說的,而是自言自語。
「你已有決定。」
「那是您所希望的嗎?」
「也許罷。」
「我並不值得人信任。」
「沒有人值得信任。」張邈走到窗前,「我已經能看到腳下道路的盡頭,但屬於你的,也許才將將開始。」
「我該怎麼報答您?」
張邈微微一笑,不做回答,只是道:「人都論官有清有佞,實則為官無清無佞,無非都是相爭,為君父辦事。今日君父要你奸,你就奸,要你清,你就清。什麼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這滄浪之水都養了兩岸田地,清與濁無非都是表面。我張邈擔了這大寧朝第一奸黨,已不求什麼身前身後名。你作為我唯一親近之人,你知道我是個什麼人就好。」
「閣老……也許……」年輕人動容。
張邈搖了搖頭,「沒什麼也許,也許從不存在。」
燭光搖曳在他蒼老的眼眸里,恍如二十年多前的那場熊熊大火。漫天的火光中,他被推開,被置身事外。林可言交託給他的,他終沒能辦到。
因為張雲深就是如此平庸的一個人,無數次他對自己說,張雲深平庸至極,辜負了林可言,他因為恐懼屈從於皇帝威壓之下,被撕裂,被掌控,被迫淪為了皇權的工具,成為權力鬥爭的中心。他沒能扶持好大寧朝,這個國家在他手中一路下滑,如今他再也難以為繼。
若不是林安晚的出現,他依舊會扮演好這個角色,直待結束。
若不是林安晚執意要活,他將仍然是那個高高在上,不動聲色的張首輔。
所以他,好似回來了,他要親自改變。
那麼自己,還能再度置身事外嗎?
轉身,落寞攀附於心,張邈佇立於窗前。夜色寂寥無光,像極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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