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將變法全權交託於程首輔和齊桓,如今廣西剿匪任務繁重,隋卿怕是不好輕易離開。」這便是蕭慎的回覆。
林清並不氣餒,他將蕭慎的反應視為那一夜他對隋瑛泄密的憤懣。而蕭慎,卻在見到林清隱忍地咳嗽,努力忍住了想要表明心跡的衝動。
倪允斟已經告訴了蕭慎林清身上的病症,他也看出了林清近日以來的懨怏。他對他有無限的耐心,他給予他從傷痛中恢復的時間。
哪怕他心底對林清的某一些表現很不滿意,難道我們的成功還不能抹去你失去他的悲傷嗎?蕭慎難過地思量,朕已經足夠仁慈,留了他的性命,保了他的官職,讓他仍是二品大員,在朝內舉足輕重。可你,竟然還不滿足嗎?
怎麼能滿足呢?多少次午夜夢回,全是那人。所睡的榻上,林清抱著隋瑛的睡袍,可憐地汲取那一點溫度,那一抹氣息。他甚至有時會花很長時間靠著那兩樽棺材,一坐就是半晌。兀自出神,兀自思念。
可有什麼辦法呢?
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今因病魂顛倒,唯夢閒人不夢君……」
林清一圈一圈踱步在槐樹下,倪允斟從飄雪的暗夜裡出現,為他披上了披風。
「你這樣叫我怎麼能安心。」倪允斟握住林清涼冰冰的手,「我情願你為朝政所累,不願見你如此孤寂。」
林清微微笑了笑,搖頭道:「我並不孤寂。」
「你越發瘦了,椿兒說,你整夜地咳嗽,陛下派遣的太醫也被你趕了回去。」
林清仰頭,看雪落槐樹,壓彎枝頭,喉結上下滑動,「那又如何呢?」
「即使你這樣作賤自己,他也不會回來的。」倪允斟說:「陛下不會讓他回來,他回來了,曾經殺進皇宮裡的人如何看待陛下?如何看待你?」
林清將目光淡淡地落在倪允斟身上,道:「擇之,你什麼都明白。你真好,我一直忘了感謝你。」
倪允斟神情一滯,移開了目光,說:「我不要你的感謝。」
「是啊,你什麼都不要。」林清繼續踱步,繞著地磚上的刻痕,一圈又一圈。
「夠了。」倪允斟兀地情緒激動起來,他拉了林清手腕,恨道:「縱使我有所求,你也不會給我,你又何必這樣問!你的大業就到此為止嗎?隋在山就比這大寧朝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嗎?你怎麼不去閣內看一看,程菽和齊桓鬥成了什麼樣子?縱使你再落寞,再傷心,變法在即,你也得打起精神來!」
林清一愣,轉頭問:「為什麼?齊桓為何要和程菽過不去?」
「齊桓……呵呵,齊桓,就因為程菽說,這變法沒了隋在山不行,齊桓就不幹了,說什麼他若是覺得不行,遲早把這權交了出來,讓他去辦!」
「不,不行!」林清搖頭,「這事必須在程隕霜身上。」
「是,沒錯,可是見善,程菽和隋瑛的交情你難道不知道嗎?陛下不知道嗎?程菽對陛下的態度,以及對你的態度,你半分沒有感受到嗎?」倪允斟深吸了一口氣,凝重道:「這一個月,那岑長青瘋了一般寫摺子彈劾你,好似連命都不要了,對,那些摺子陛下不會在意,對你不會有任何傷害,可是,人心都是會變的!倘若陛下有一日不再,不再護你,你怎麼辦?權力啊,見善,你要大權在握,才能保護自己!這一點你不是很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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