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記,忘記……
可是,什麼都能做到最好的隋瑛,卻做不到忘記。
當他身患瘧疾發著高燒時,他嘴裡不住喚著晚兒的名姓。當他從山崖跌落,摔斷了骨頭陷入昏迷時,他在夢裡為晚兒披上冬衣,當他和農民們勞作在田間躬身插秧時,再重複的動作中,他迫使自己忘記過去。
可當他再度抬頭,這個人,居然不遠萬里,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他知道,許是林清見著他所寫的那些信了,可隋瑛心裡也很明白,自己所寫的那些信,是到不了他的手中的。
隋瑛只覺得,是那麼不真實。
可現下,林清在自己懷中哭得那樣傷心,過去他就常說,林清是來還淚的,如今他的淚水,再次沾染了自己衣襟。
多真實啊,他的哭聲,隋瑛心疼,卻在這哭聲中,一次一次地確認,這不是夢。
他抱起了林清,掀開蚊帳,翻身將他壓到了身下。
有什麼好抱歉的?他好想對林清說,你也曾提及,在詔獄中你便捨棄了這具身軀,你依靠你的心靈而活。你的心中只寫了我的名字,我為何又會在意那俗世枷鎖。
你就像多年前挽留月兒的那個孩子,一直都是。
可是,言語是蒼白的,言語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這裡只能存在親吻、存在愛意的輕撫。
十指緊扣,讓吻在灼熱的氣息里游移,讓我再度拾取你的每一聲回應,讓距離交疊倒錯在塵世里。
起先,林清在隋瑛身下迎接,他多喜歡這樣,他多熟悉這般,可後來,他並不滿足,他以上位的姿勢宣告自己的決絕,每一次的喘息好似都在說,我將自己全然投向你,我墜入你的每一次,都是對你的抱歉,亦是對你的承諾。
他將手逡巡在隋瑛胸口,他在找尋自己的靈魂。你的心是一顆巨大的蜂巢,我分崩離析,亦可在你這裡歸一。
原始而潮濕的夜,翕動的蚊帳,起伏的身影。從皇權中心到這蠻荒的權力邊界,他到哪裡,他便追到哪裡。
只求這夜慢點過,慢點過……
真真是捨不得閉眼,直直糾纏到了紫金色的、濃霧瀰漫的黎明。
隋瑛在睏倦卻死死揪住他的衣襟的林清額頭上吻了吻,為他倒下枕頭,「睡一會兒罷,哥哥去軍營。」
「何時回來?」
「在你醒之前一定會回來。」
「你不休息?」
「我不累,我精神很好。」
「你還沒說你愛我,不說,不讓你走。」
隋瑛揚了揚嘴角,對林清這黏糊糊的態度很受用,他回頭看,林清衣衫不整,黑髮散亂,就像一隻睏倦的炸毛貓兒。
「等你休息好,腦子清醒時我就說,此刻我說了,你大覺一睡,回頭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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