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轉彎之後,汽車又是開得很平穩了。
孟西洲也終於開口,陰陽怪氣了一句:「是嗎?那真要恭喜密斯脫柳了。」
白瑾瑜生硬地提著嘴角,正猶豫要怎麼接話,忽見自己家白色的小洋樓出現在右手邊的拐角處,一顆心好似落定一般,狠狠吁了口氣道:「你瞧,說著說著就到地方了。多謝你開車送我,我也不便耽誤你的行程,這就停在大門口吧。」
孟西洲依言停車,卻在白瑾瑜推開車門前這一次叫住她。
他淺褐色的眸子落在她身上,又把話繞回到最初:「你既然把我看做熟朋友,我就不能不給你提一個醒。平日裡同柳世新關係最親近的一個同事為人油滑,私下作風更是不堪,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事關終身大事,密斯白可得留心了。」
孟西洲有意要給白瑾瑜敲一記警鐘,若是能順勢在他們之間敲出一點嫌隙,那樣最好。可他卻忘了,此時此刻,自己於白瑾瑜而言也不亞於一記警鐘,忙著躲開他還來不及。
白瑾瑜隨口「嗯嗯」了兩聲,也不知有沒有把話聽進去,手上急匆匆地推開了車門,沖他點一點頭後便下車回家了。
孟西洲坐在車裡沉沉地出了一口氣,可心裡積壓的苦悶一點沒有減少,他又想起了華僑酒店玫瑰廳里那場生日宴會,那天她穿了一件紅色呢絨的短外套,也像一朵嬌艷的玫瑰花,卻不是他的。
當年不是,現在也沒什麼改變,為何他總是遲來一步?
在他看來,柳世新為人懶散軟弱,不過一個繡花枕頭,哪裡都配不上白瑾瑜。為何他已然示好,而白瑾瑜顯然已有所領會,卻還是執意選擇那姓柳的草包?孟西洲真有些想不明白。
但......如若柳世新配不上,那麼誰配得上?心裡的聲音繼續追問,孟西洲的思緒便戛然而止了。
他的內心似乎醞釀著一個答案,卻又被他按捺著不願宣之於口。他想,不對,不該是他配不配得上別人,而是別人有沒有這個資格——何至於如此放低身段?孟西洲不屑於這樣作踐自己,而拿自己與柳世新之流作比較,那更是一場可笑的挫敗了。
他遙遙望著黃銅大門內的白公館,一想到白瑾瑜就在那屋裡,只覺得情緒翻湧,怎樣都平靜不下來。
多呆無益,乾脆發動了汽車,往寶利洋車行開去。
他說車要開去車行養護,倒不是謊話。孟西洲將車留在車行,抬腳走到大街上時,涼絲絲的空氣迎面撲來,總算叫人生出一點身體上的暢快,似乎心口的鬱氣也跟著散開一些。於是逕自往前走,不拘走到哪裡,權當散一散心。
可惜十來分鐘後,大雨瓢潑而至。
孟西洲環顧自周,竟走到一處人力車也不到的街口,只能勉強找了個屋檐避雨,落得一個被困雨中的局面。
第14章 這樣一想,似乎那危險已……
這場雨下的突然,不拘是他,街頭巷尾許多人都是四處奔竄,要麼是一股腦地掩著頭臉往家裡沖,要麼從二樓飛快探出身來,一把將晾在細竹竿上的衣服抱進懷裡。
其中有幾個格外奇怪的,譬如街對面那戶人家的少女,本來大約是在屋外閒坐著的,現在則倚靠到門邊,大下雨天也不進屋,一手繞著單側的麻花辮,一邊不時地探出頭來,往孟西洲的方向打量著。
孟西洲本來沒有注意到她,不過隨意一瞥,卻嚇了一跳,甚至疑心是自己發了失心瘋。
那張面孔竟和白瑾瑜有三分相像!
孟西洲不敢斷定,大雨如瀑,雨點子珠簾似的成串落下,本來也看不大清楚;何況他剛在白瑾瑜那裡受了一場挫折,難免心裡記掛著,看誰都覺得有點像她。正要再仔細看一眼時,那姑娘卻閃身不見了,反倒是一個大娘出現在門口,打開一把半舊的油紙傘,顛著胖墩墩的身子朝自己這裡小跑過來。
那大娘半點不見外,嘴角咧著做一個大大的笑臉,招呼道:「先生,這雨下得真不巧,不如進屋裡來坐一坐?瞧您這一身貴重的好西裝,淋濕了可就不美了!」
孟西洲不大喜歡這種過分熱絡的姿態,活像自己是一塊兒被人覬覦的好肉段,同時心裡生出一陣古怪,往街口遠望一眼,果不其然,離這裡不遠就是北油車弄的弄堂口。
他暗自懊惱一句,真是好的不來壞的來,怎麼就走到這片地界!換做平時,不管淋濕不淋濕,老早拔腿就走了,可一想到剛剛那少女的面貌,只覺得是個棘手事件,也非得弄個明白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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