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現在的地方,大家都自掃門前雪。」
「隨你吧。」
說完他就告辭了,隨從在他身後關上了家門。呂尚辛在椅子裡坐了一陣,懷著不愉快的心情盡責地吃光了瓷盤裡的餅乾。等他洗乾淨盤子出來,鄰居家也消停得差不多了,只是狗吠還在大街小巷裡迴蕩。從掛著褪色布簾的窗戶望去,夜霧像屍衣一般覆蓋在屋頂、鐘樓和路燈上。
呂尚辛把裝有資料的紙袋隨手一擱,戴上拳擊手套,仰著臉呼出一口氣,鼓起腮幫,泄憤似的飛速擊打梨球。事畢,他疲憊地離開沙袋,站在置物架前習慣性地歪了兩下脖子活動筋骨。
架子上立著幾個相框,其中一張照片裡,呂尚辛穿著大學生橄欖球隊的衣服,和兄長肩搭著肩,面向鏡頭微笑。他細看了那張照片一會兒,然後脫掉衣服,拿上毛巾去浴室沖澡。
他在衛生間的鏡子裡看到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有著寬寬的前額、懸直的鼻樑,五官和諧地分布在臉龐上,既不侷促也不鬆散。儘管已經戒酒兩年了,但他臉上還是留下曾經酗酒的痕跡:眸色發灰,眼眶很紅,眼瞼下有兩撇陰影,一條刀疤切斷了眉毛。不過他銳利的眼神可以讓任何人都嚇得魂不附體。
*
晚間,梁聞生做完功課,就被高緒如帶去地下室訓練,陀螺也跑去看他們練功。梁旬易請人來重新整修過場館,室內寬敞明亮,各類器械一應俱全。高緒如穿了件短袖衫,把棉綢褲的腳口紮緊,將靠立在牆邊的緩衝墊搬下來鋪在地上。梁聞生不僅要學習拳法腿功,還要練習懸臂過杆、匍匐前進、攀爬跳躍,一個時辰後下訓回屋時總是累得大汗淋漓。
高緒如鉤住梁聞生的腳跟,兩手一扳就將其摔到軟墊上。梁聞生喘著氣,拉住他的手坐起來休息,用干毛巾擦去臉上的汗:「這招你在和長毛象交手時用過,很管用對吧?」
「確實,簡單實用,用來防身綽綽有餘。」高緒如蹲在一旁說,「你要出奇制勝,絆倒對手後立即用手臂鎖住他的脖子,再用拳頭擊打他的頭部。速度要快,別讓對方有可乘之機。」
他們再練了幾次,直到梁聞生動作熟練了才暫告一段落。休息時,梁聞生靠著壁鏡喝水,看高緒如騰身躍起,在半空中轉體兩圈,最後一腿劈在橡皮假人的肩窩裡。其力道之猛,那好似巋然不動的橡皮人竟搖搖晃晃地側向一邊,隨即訇然倒地。這套動作對梁聞生來說就像在表演雜技,看得他既驚訝又駭怕,忍不住問道:「你的本事是在哪裡學的?」
倒地的橡皮人被扶正了,高緒如佝著腰把它拖回原位,一邊回答:「軍隊。」
梁聞生豁然貫通似的點點頭,抱著陀螺的腦袋揉了揉,又說:「就像我爸的公司那樣嗎?」
「這兩者可能有所不同。」高緒如擦了擦手掌,站在梁聞生跟前向他解釋,「我待過的軍隊是服務於國家的,也就是我們的大老闆是政府。你父親的公司是做生意的,是為了盈利賺錢。公司訓練出來的人是僱傭兵,他們為錢賣命,只要出價夠合理,他們就可以受僱於任何人,去世界上任何地方打仗。」
「那我爸是『戰爭販子』嗎?」
高緒如的表情僵了僵,定眼直視著男孩的眼睛:「為何這樣問?」
梁聞生捏著水瓶擺來弄去,遲遲不肯回話。高緒如知道事有蹊蹺,便再問一遍,梁聞生才從實招來:「這學期班裡來了個轉校生,他知道我爸是誰,總是在我面前說我爸是『戰爭販子』。」
「別聽一些人挑三窩四搬弄是非,根本沒有這回事,懂嗎?先不管什麼販子不販子——坐回去,陀螺——當著別人的面這樣貶損人家父親也不是什么正直之舉,你必須得反擊,不然他下回還會變本加厲。」高緒如伸出食指鏗鏘有力地說,一直蹭著梁聞生舔來舔去的金毛狗也被他威懾住,收斂玩勁,老實巴交地在旁坐好。
這嚴厲的教誨沉重地壓在了梁聞生稚嫩的肩膀上。之後,高緒如把他叫過來,讓他背對鏡子坐在軟墊中間,用膠繩將其雙手綁在身後,又在他眼睛上蒙了黑布。做完這些,高緒如便見訓練室的門被一根手杖頂開,接著梁旬易滑著輪椅從門後轉了進來。高緒如朝他笑了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現在我們來實景演練。」高緒如繞著梁聞生邊走邊說,將兩塊橡膠踢板套在手上互相摩擦,以製造出噪音,「假如你被綁架,插翅難飛,以你的身量肯定鬥不過劫匪,所以不要想著硬逃。如果綁匪被逼得狗急跳牆,你就小命不保。總之,你得鎮定下來,保持冷靜。集中精神了嗎?」
語畢,他忽然俯身在梁聞生耳邊重重拍擊了一下踢板,發出嚇人的砰響,令梁聞生渾身一顫。見狀,高緒如大聲問:「怎麼了?」
「被嚇到了。」
「被什麼嚇到了?」
「聲音。」
「被聲音嚇到了?」高緒如又拍了踢板一次,「是不是以為槍響了?」
「它突然出現......」
高緒如把踢板一撞:「難道劫匪開槍還得等你準備好?」
梁聞生小小地瑟縮了一下,高緒如又道:「練游泳的時候不是已經不怕槍聲了嗎?難道你又變成了膽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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