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不敬,打死勿論。」施顯宗越說得厲害,落在他身上的板子打得越狠,常年在公堂充當堂威的皂吏可不管施顯宗有什麼冤情,就沖他對父母大人不敬這一條,死了也活該。
董學明起初在上面冷眼瞧著,以為這個私鹽販子要跟他耍什麼滑頭,但看這個私鹽販子渾身被打得皮開肉綻都不下跪認錯,一個勁地罵他,來了興趣,揮開兩旁皂吏,向他問道:「犯人施顯宗,你為何如此污衊本官?」
「污衊?我哪有污衊你?」施顯宗這會兒已經被打得口鼻流血,不用說,定然傷及了肺腑,他咳著血,字字句句泣血道,「你一個高坐明堂,享著榮華富貴的縣令,哪能明白我們做老百姓的苦。」
施顯宗說著眼淚混著鮮血而下:「你只看到縣裡私鹽販子猖獗,你只想著把我們這些販賣私鹽的人打殺了立功,你可曾看到縣裡有多少人吃不起鹽,你又可曾看到我們這些私鹽販子曾經也是遵紀守法的百姓。」
「朝廷賣高價鹽不給老百姓活路,你們這些當官的看不到,還要打死我們這些給老百姓活路的鹽販子來彰顯你的清廉。」施顯宗想著他這些話說出口也難逃一死了,索性什麼都不管不顧地說了出來:「等我們這些鹽販子一死,吃不起鹽的百姓也得死,你說你不是狗官,你是什麼?!」
董學明聽得心神俱震,他承認他知道縣裡有五百多人的私鹽販子時,內心惱怒不已,甚至大罵前任縣令不作為,才使得池水縣這麼渾濁不堪。
他整日為有這麼多的私鹽販子犯愁不已,倒是沒想過這其中的緣由。
「是啊,大人,朝廷的鹽太貴了。」董學明正沉思的時候,外頭聽了施顯宗的話不禁潸然淚下的百姓,跟著附和道,「我們種地一年也掙不了二兩銀,光吃鹽就去了大頭,不買私鹽吃,一家老小都沒個活路了。」
私鹽販子這麼猖獗的原因就是因為百姓願意買,百姓為什麼願意買,還不是沒錢。
加之官府馬上就要強制配買官鹽了,宋驚蟄不相信人人都買得起這每戶十二斤的官鹽,他讓宋白露在縣裡找些不願意買官鹽的人,等到提審這天來聽堂。
他就不信這些百姓聽了施顯宗的話,不會沒有觸動。
這不,就全都齊齊給董學明下跪,求著董學明道:「大人,官鹽九十文一斤,而私鹽只需六十文一斤,這中間的三十文,就能讓家裡多活一個娃娃,不是我們不想買官鹽,實在是我們買不起。」
眾百姓隻字不提強制配買官鹽的事,但董學明卻是聽懂了,他們連九十文一斤的官鹽都買不起,更何況是一兩八十文的鹽。
如果他強制推行配給鹽,那麼池水縣就不是私鹽販子猖獗,而是賣兒鬻女的人間煉獄了。
董學明這麼一想,後背都嚇出了一身冷汗來,這才明白前任縣令為何不管這私鹽販子,實在是這沒法子管。
「大家都起來吧。」董學明明白過來,也鎮定了下來,下了堂將外頭的百姓都給攙扶了起來,「你們的訴求本官知道了,鹽價一事本官會與上峰稟明,請求上峰為我們降價。」
「多謝大人。」
「大人青天。」
一時間衙門門口跪了一地的人,等董學明再返回公堂,看到公堂上攤著渾身是血的施顯宗也沒了再審問其他私鹽販子的心情,對兩旁的皂吏道,「將他帶下去好好治傷。」
敢於堂前直言,也算是一條漢子,何況他今日仗言,也算是救了他一命,就這麼讓他死了,實在可惜。
董學明沒有看到,施顯宗在聽到他讓人給他治傷的時候,那口氣頓時就鬆了,安心地暈了過去。
總算是不用死了。
「……」
董學明的動作還算快,沒過多久,縣裡就有消息傳下來。
池水縣官鹽由九十文一斤,降至四十五文一斤,也不拘著大家強制配買了,有需要的去買就行。
但只有庫房裡這一批,下一批的鹽價還要待定。
即使是這樣,百姓也大讚董學明青天大老爺,是個好官。
而施顯宗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每個人打了一百板子,罰了雙倍的販賣私鹽銀,只要他們的家人交了錢,人就可以從牢里出去了。
宋白露一直待在縣裡,一聽到這個消息,湊了銀子就把施顯宗接回家去養傷了。
見他活著回來了,大傢伙都鬆了一口氣,雖說吃了些皮肉苦,掙的錢也全都掏了個乾淨,但命還在,其他的都不值一提了。
在這個關口,宋福田和鄭月娥終於回來了,他們也沒出去玩,而是去掙錢了。
宋驚蟄一口氣把宋福田的老底都掏乾淨了,這讓宋福田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不把這個錢掙回來,他心裡不舒服。
正好這兩天的蛐蛐出來了,康州府內有不少大戶人家愛鬥蛐蛐,他和鄭月娥就去抓蛐蛐蹲在府城外賣。個頭大,力氣好的,一隻能賣二兩銀子。
但這樣的蛐蛐不好找。
宋福田和鄭月娥兩人抓了一個多月,也才掙十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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