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宇航先是坐公交,公交坐到頭了下來步行,實在走不動了路上攔了輛農用拖拉機,坐後斗上顛了一路才總算到了山腳下,巧的是寺里今天辦法會,山道上都是人,他跟著人群,很快走到了大門口。
遠遠地他好像看見他媽了,穿一身素棉衣,身形比起之前瘦了很多,賀宇航眼眶一熱,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聲「老媽」憋在喉嚨口,憋得變了形也沒敢喊。
眼見著那人轉身進了主殿,他忙跟進去,卻一下找不見了。
殿裡有不少人圍坐著在誦經,場面肅靜,賀宇航扯著脖子到處看,把僅有的幾個師父的臉來回瞧了好幾遍,卻是一無所獲。
大姨應該沒有騙他,雖然他也不相信他媽會出家,但真的聽說了,好像也不是那麼不能接受,或者說離譜,一切的一切從他腦子不正常開始,之後發生的所有其實都不算空穴來風。
總而言之,他才是那個最大的離譜。
賀宇航坐在門口院子裡等,有自稱是在此短期修行的義工瞧見,給他拿來盒齋飯。
他其實一點不餓,但現在這身體狀況吧,總給他一種不多吃點就撐不到明天的錯覺。
他謝過人家,把飯端到離門遠一點的石階上,規規矩矩地坐下了。
看著清湯寡水,沒想到還挺好吃。
賀宇航不白吃,放下碗筷就手腳麻利地前後幫著收拾,還跟人義工打聽怎麼申請來這裡修行,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項等等,要是回不去,他媽又不肯見他,那他就想辦法住到這兒來,陪著她慢慢想開也好。
誦經結束,義工帶他去見住持,一個七十多歲慈眉善目的老婦人,賀宇航朝她行禮,問她這寺里有沒有個叫郝卉月的人。
住持抬頭看他,「來找你母親的?」
「您認識我?」賀宇航有些激動,「對,我是她兒子,請問她人現在在裡面嗎?」
「在是在。」住持點點頭,微微笑看他,「但她來的時候說了,不見任何人。」
「任何人?」賀宇航愣了愣,「意思是也包括我嗎?可我是她……」
住持笑而不語,那感覺就像這個任何人裡面的任何,專門就是為他這個兒子強調的。
賀宇航一時不敢相信他媽會這麼絕情,「這是她的原話?她說了一定不想見我?」
「事無定事,執者失之,你母親在這一切安好,小施主不必掛心。」住持朝他行禮,「天色不早了,還請回吧。」
眼看她要走,賀宇航只得妥協道:「那您能幫我給她帶個話嗎,就說……就說我回來了。」
「然後把這個交給她。」他拿出鑰匙,「家裡鎖被我換了,萬一她哪天想回去,用這個開。」
賀宇航深吸了口氣,他又開始難過了,早上好不容易把自己哄好的。
他坐回剛吃飯的台階上,看著遠處光禿禿的山景,再一次地陷入沉默。
這幾天沉默的時間比他前面十八年加起來都要長了。
現在怎麼辦?
往好了想他媽還活著。
往壞了想,他媽是要跟他斷絕母子關係啊。
一夜之間,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兩個人,他都失去了。
哦,不對,三個,外婆也去世了。
賀宇航有點想哭,尤其眼前日暮西山,涼風刺骨,哀景襯哀情,越發讓他感到心境悲涼。
他現在除了知道要去找吳節要回手機,試那一種可能外,對這個世界的陌生和親人的疏遠像扎在他身上兩道最深的傷口,一時間讓他躊躇了,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該往哪走,該去做什麼。
可以說從小到大,除了郝卉月管他比一般人家嚴,叫他煩惱過外,賀宇航幾乎沒吃過苦,更沒經歷過什麼人生挫折。
天生一副好皮相,腦袋瓜子又聰明,走哪都是焦點,無論是小學還是初高中,都受到了比常人多太多的關注,楊啟帆就說過他這人太簡單了,整天什麼也不想,早晚被人騙。
還真是,一語成讖。
一騙就騙了個大的。
騙到家破人亡。
賀宇航抹了把眼淚,天快黑了,他得趕緊回去,運氣好的話明天事情解決,他就不用再面對這些了。
回去沒有車搭了,公交也停了,一路上幾乎沒什麼人,他靠著兩條腿,走得要死要活,硬是走到市區才攔到輛出租。
到家後賀宇航澡都沒洗,直接躺床上睡著了,一夜無夢,第二天他起了個大早,換上之前那件白T和運動褲,外面再裹上毛衣和羽絨服。
右側小腿那的布料摩擦皮膚的觸感有些奇怪,他低頭看了眼,褲腳是破的,被什麼東西扯了條口子,口子的大小和走向倒是跟他那道疤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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