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老爺子沒有被兒子冒犯的不滿，反而覺得兒子這才真正成為了一家之主。

他老了，很多事情管不了，只願趁最後的日子好好享受天倫之樂。

「你們都出去，時愷留下。」時老爺子對房間裡其他兩人平靜說道。

「爸，到底怎麼了？」時愷更加疑惑、心驚，出了什麼大事需要支開妻子？

時老爺子長嘆一口氣，像是要將多年悶在心中的陳年舊事一併清除，「染染，不是走丟的。」

「什麼意思？」

時老爺子沒有理會兒子迫切的質問，自顧自回憶，帶著滄桑的語調，「當年是我故意將染染送到鄉下一個親戚家暫時養著，為的就是讓你們收養珠珠，把珠珠當親女兒一樣。我本想著過一兩年就把染染接回來，哪成想那對夫妻貪心不足，拿了我的撫養費還將染染賣給別家。」

時老爺子哽咽到說不出話，攥緊拳頭的右手狠狠錘向床板，發出沉悶的咚咚聲。

時愷不敢置信，腦袋一片空白，等他回過神來消化時老爺子說的話，時老爺子又繼續說道。

「染染這些年受委屈了，是我一手造成的，我對不起我的親孫女。可我不後悔，珠珠的爺爺對我有救命之恩，染染作為我時家的孫女，這是她逃不掉的宿命。」

時愷知道珠珠的爺爺對時老爺子的救命之恩，否則當初也不會輕易同意將時珠收養，當成親女兒一般。

可現在，時老爺子竟然告訴他，他的親生女兒就是因為時珠才流落在外多年，而罪魁禍首是女兒的親爺爺！

「爸，你糊塗啊！」

時老爺子擺了擺手，「好在染染回來了，咱們一家終於團聚。」

時愷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父親，父女分離二十多載，他每個夢裡都有女兒軟軟糯糯喊著爸爸的聲音，也有女兒撕心裂肺的大哭。

而他女兒的親爺爺，怎麼能雲淡風輕地一話帶過？

「染染現在在哪？你們是不是欺負她了？」

時老爺子終於正眼看了眼時愷，「誰能欺負得了她？你但凡看看新聞就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和珠珠、雲燕相處不來，衝動下搬出時家。我去找她，被她氣得住進醫院。現在你回來了，就由你這個父親把她帶回來吧。」

雲燕是時母的姓名。

聽完時老爺子的話，時愷有些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之前他只認為父親有些固執的正直，現在看來，是正直到了六親不認的愚蠢。

「帶回來幹什麼？繼續被時家壓榨，做一個好女兒、好孫女？」時愷怒極嘲諷。

「你這是什麼話？她言行舉止不端、比不上珠珠是事實，讓她回時家是為了好好教導她，這時為她好。更何況，時家的資源別人想要都要不來。」

時愷起身，認真道：「爸，您大概搞錯了。染染是我的女兒、您的親孫女，時家的一切資源不需要她要，我會親生捧上，她本該被我捧在手心寵一輩子，卻無端受了二十年的苦。後半輩子，誰也別想欺負我女兒！」

時愷摔門而去，客廳里，本來坐著的母女二人聽見聲音紛紛起身，看見丈夫（爸爸）生氣的兇狠模樣，都嚇一跳。

在她們的印象中，時愷即使生氣，也是一副優雅穩重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生這麼大氣？」雲燕問道。

時愷這會很亂，但他知道此刻不是對妻子說出真相的好時機，妻子對染染的態度他看在眼裡，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會深夜偷偷跑去看女兒可愛睡顏的年輕媽媽了。

好好的一家，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時染趁機插話，「是不是爺爺說了染染的事，爸爸被氣到了。其實染染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她從小在農村長大，行為舉止上難免有失……」

「住嘴！」時愷呵斥，他面前的兩人，還有病房裡的那一個，沒一個人真心希望染染回來。

「我看了新聞，染染她很好，沒給我時家丟臉。反到是你，珠珠，抄襲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冠了時姓，就別做出丟臉的事兒！」

時珠瞬間紅了眼眶，她下意識想反駁，一向疼愛她的爸爸怎麼能這樣說她？

她再如何不好，比不得時染做別人見不得光的情婦！

卻被一旁的時母扯了扯手臂，時珠轉頭，瞧見時母隱晦且警告地搖了搖頭。

撇了撇嘴，時珠終歸咽下即將說出口的話，閉口沉默，任由淚水滑落，不明真相的旁人看著都會覺著這姑娘委屈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