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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戍兵不納錢糧,不事農桑,這麼大手筆翻修舊城,想來也不會是這些膏梁子弟掏自家腰包了。

江州的確是苦軍鎮久矣。

剛步入前廳,便聞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裴晏眉間微蹙,直至見到正廳堂中堆積如山的屍身,頓感頭暈目眩。

一身長八尺,闊面重頤的健碩男子,半裸著上身,手執羊角匕首,正用力剖著面前的死鹿。

一刀進去,用力劃開條口子,雙手四指沒入口中,隨著一聲咬牙低吼,生生撕開。濃烈的腥臭隨著臟器湧出,殷紅的血凝在手臂上,看得裴晏幾欲作嘔,硬是強忍了回去。

他上前躬身揖禮:「元將軍。」

元昊聞身回頭,朗聲笑道:「裴晏,你來得正是時候!」

說完闊步上前,用那剛掏過臟器,沾滿說不清是什麼污物的手握在裴晏手腕上,拽著他往正廳里走。一腳踏在廳中磚石凹陷處,濺開血泥點點。

元昊拿起案桌前那碗大的金杯,遞到裴晏面前。

「這鹿血可是我特意帶回只活的,剛殺了取血,還是熱的。」

裴晏唇角微顫,有些費力地咽了咽。

「裴少卿這是……看不上?」元昊語調驟沉,臉上亦無方才爽朗輕快之相。

「怎麼會。」裴晏笑了笑,抬手接過,垂眸看了一眼杯中,緩緩飲下。

入口溫熱,元昊這是算準了他來的時辰。

他這才聽明白臨走前雲英那話的意思。

元昊見他喝完,這才滿意地一口飲儘自己那杯,跨步坐到案前,一揮手:「坐吧。」

「謝將軍。」

「你既是元琅的人,在我這兒,就不必行那些規矩。」元昊笑道。

元昊雖僅而立之年,但按輩分算,是太子元琅的叔叔。北朝舊族自蠻荒之地起勢,族中男丁橫死者無數,素有收繼義子之俗。在過去,親與義子並無差別,一切唯戰功論。但自先帝南下後,江山初定,日子過得好了,漸漸地也就有了區別,尊卑忌諱也愈發像南朝了。

雲英說他念舊俗,可這舊俗究竟是一去不回了。

裴晏微微頷首。

「殺死尉副將的兇手還暫時沒有抓到,本想過些日子再來向將軍解釋。」他稍作停頓,「此案雖是眾目睽睽,但我認為……個中另有隱情。」

元昊冷哼一聲,不以為意:「除了李規那廝,還能有誰?」

「恕我直言,江州城中皆知那鳳樓的東家是將軍的人,李刺史素來避忌,尚不可妄下定論。」

元昊眉間一緊,倒也沒否認,他沉吟片刻,話鋒驟轉。

「天子近來病情反覆,隱有大崩之相,我聽聞武王梁王皆厲兵秣馬,伺機而動。而京中,穆太尉和他的虎賁軍向來對儲位之爭都是作壁上觀的,當初天子即位時,這老烏龜可是憋到了兵臨城下才從塌上滾下來擁戴新主。」

他探身向前,右手把玩著那柄沾著血污的羊角匕首,幽幽道:「元琅雖有羽林軍在手,但終究勢單力薄,他應該不會以為可以靠拉攏南朝人,來讓自己的東宮之位……坐得再穩些吧?」

「將軍多慮了,此番正是太子覺得李刺史上呈的案卷太過周全,才命我前來。」裴晏稍作停頓,淡然笑道,「太子聰慧,豈會舍近而求遠?」

元昊聞言大喜,揮揮手,長笑道:「那便隨你查吧。」

說罷又命人當堂宰鹿烹食,亥時才放裴晏回城。

臨行前,裴晏猶豫再三,頓足試探道:「案發時崔長史亦在場,為免招人口舌,那位雲娘子這幾日在縣衙頗受了些委屈,還望將軍見諒。」

元昊豪飲數壇,早已呈酩酊之狀。

「你隨意處置……平遠到底死在她手裡,也該領些教訓。留條命就行。」話到一半,忽又笑道,「但這女人是個硬骨頭,你若喜歡,得上些刑磨磨她,等她為了活命主動貼上來,那才夠味。」

裴晏眼眸微轉,欠身告辭。

待人走出正堂,元昊倏地直起身,臉上已無半分醉意,招手讓守在身側的於世忠上前來。

「你明日去趟江州,等裴晏把那賤人放了,帶她過來。」

「是。」

第八章 尊卑有別

孤月當空,暝色藹藹。

裴晏自軍營出來便面色慘白,盧湛見他那身素白的長袍沾了不少血污,還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確認過他沒受傷後,拾趣地跟在後面縫好了自己的嘴。

進城已是亥時三刻,裴晏這才緩過心思來與盧湛交代方才在軍營里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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