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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湛邊吃邊聽,一肚子牢騷全靠案前佳肴塞著,酒足飯飽後,便再也忍不住點評道:「真不要臉。」

徐士元朗聲笑道:「盧公子是爽快人。」

裴晏附和著笑笑,盧湛自報家門後,便成了「盧公子」,連茶盞都換了份青瓷的,甚至比對他更熱乎些。

倒又是被那女人說中了,東宮的令箭的確沒那麼好使。

山高皇帝遠,做生意怕的是地頭蛇,他與裴玄不合滿朝皆知,裴氏族親也與他素無往來,確實不如盧湛這個范陽郡守的親侄子值得奉承。

院落外隱隱傳來些喧鬧,徐士元眉間微蹙,命人前去察看,不多時便匆匆而歸,說是雲娘子遣了數十人來,想借個地方暫避一日。

「雲娘子說,留人,今年的例錢減一成,若不留……那往後的價錢得重新談過。」

「她親自來的?」

侍從搖頭道:「是婉兒娘子領著人來的。」

徐士元沉吟不語,面色森然可怖,連盧湛都覺出不對勁,剛咬了一口的糖糕懸在半空,嘴緩緩地抿著,下意識看向裴晏。

「帶去後院。」徐士元沉聲道,又補上一句,「多派些人看緊點,別讓那些庶民到處走動。」

侍從應聲離去。一時間靜默無言,茶爐沸出的水滴在炭火上,噼啪作響。

徐士元見裴晏垂眸不語,主動解釋道:「裴少卿可知,若想在江州做生意,首先便要抽兩成利潤給雲娘子。打聽消息一個價,牽線搭橋一個價,若是想從郢州城贖人贖貨,又是另外的價錢。」

「不給又如何?若走水路,或是繞道荊州,便也不必受制於人。」

徐士元苦笑:「若是不給,那便先是失竊,繞道的車馬偶遇山匪,航行的貨船亦有水匪。若還是不從,就是家宅不寧,要麼走水、要麼撞邪,一樁樁,細查都是巧合,可這天底下哪有這麼多巧合。」

裴晏回想起昨日在十字街的情形,不禁失笑,倏爾又覺失態,斂容道:「李刺史對她有忌憚,明路走不通,也可以走暗路,以徐公家財,我想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徐士元一怔,廷尉監的官主動提議不如買兇殺人,他一時間有些拿不準裴晏這是真話,還是在套話。

「也不是沒人試過。但不知是哪一步走漏了消息,殺手還沒進江州城,就被人給先幹掉了。而那買兇之人……」

徐士元頓了頓,面露晦色:「一家幾十口,只剩了幾個黃口小兒和一屋子寡婦。」

「再說了,附骨之疽又豈是除得乾淨的,不是她也會有別人。雲娘子至少不是個竭澤而漁的人,權當花錢消災了。」

入夜。

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總算是停了,殘月自濃雲中若隱若現。

裴晏呆坐在屋內,盧湛宿在隔壁,他今夜難得落個清靜,但也睡不下。

揚州徐州皆依附吳王,唯江州因有江夏軍鎮,尚無府兵。天子病情時有反覆,而元琅羽翼未豐,若當真變天,難保諸王不會趁機起事。

他此行就是衝著李規來的,趙煥之若是李規殺的那固然好。若不是,他便要找到李規暗中豢養府兵的證據,罷免李規,暫代刺史。如此一來,元琅便能說服宗室與北朝士族同意撤軍鎮,募府兵,江州的兵權也就順理成章入了東宮之手。

可這江州真是能人輩出啊,一心只想燒殺搶掠的鎮將,混日子姘寡婦的縣令,左右逢源兩頭下注的長史,寧花錢消災也不周濟庶民的士族……

只有那「沽名釣譽」的刺史肯脫下衣裳,為百姓趟進泥里。

卻是他要趕走的。

暴雨之後屋內潮濕沉悶,裴晏輕嘆起身出門透氣。

隔壁盧湛聽見響動連忙跟出來,嘴裡還叼著半塊乳餅。方才席間,徐士元見盧湛意猶未盡,特意命人又送了些糕點吃食去他那兒。

他也不是沒吃飽,只不過自從跟了裴晏,這一路就沒吃上過什麼好東西,一時犯饞。

「大人要去哪兒?」

「隨便走走。」

後院正堂進了外人,雖派了人看管,但也難保不會喧鬧惱人,徐士元便安排裴晏與盧湛宿在書齋的耳房內。

書齋被一小片紫竹環繞,幽靜雅致,出門是一段刻意鋪了青石白沙的小徑。夜風簌簌,吹落枝頭墜著的雨珠,時不時滴入後頸,冷不丁地順著背脊往下滑。

盧湛被暗算了好幾下,煩躁地摸著脖子抬頭瞥了眼,「就幾步路的事,偏繞這麼大個圈子。」

「所謂雅趣就是如此,化簡為繁,故弄玄虛。」

裴晏淡淡說道,愈是竹色蔥翠,曲徑通幽,他心裡愈發堵得慌。

走出書齋隨意轉了轉,便聽見遠處吵吵嚷嚷,靠近才看清是徐府侍從在呵斥抽打一孩童。

見裴晏上前,侍從趕忙揖禮致歉,解釋說是這庶民不知感恩,東主好心借了地方,又給了些吃食,還得寸進尺地說什麼婦孺孱弱,到手的吃食被別人搶了去,想再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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