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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規拍案而起,斥道:「荒唐!你當我是什麼人?!」

「大人即將是個階下囚,搞不好連命都保不住,還顧得上這許多?」

李規怒目冷哼道:「你找我來若是想說這個,李某便告辭了!」

「大人別急啊。」

雲英嘴角微揚,伸手拿起李規那杯茶,潑向窗外,艙頂一陣輕盈腳步遠去,李規狐疑地仰頭望去,又看向雲英,恍然道:「你在試我?」

雲英笑著抬手示意:「李大人請坐。」

說完轉身自櫃中拿出一疊冊子遞過去,李規掃了眼那一條條帳目,記著現銀田宅地契,和數百奴僕名冊。

「城南那幾道引水渠已斷斷續續修了好些年,大人既缺錢也缺人,若加上我這些,至少眼下未完工的這部分,能趕在夏汛前修好。」

她頓了頓,含笑道,「說來晚香都跟著大人這麼久了,我還沒給置辦嫁妝,那顧家的錢也沒有比我的乾淨到哪兒去,大人都肯去求李夫人,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如此慷慨解囊,所圖為何?」

「大人已無來日,還有什麼可供我圖的?」

李規心下猶豫,這修到了一半的渠的確是他最放不下的。他一旦離任,吳王必會順勢舉薦麾下別的南朝士族代他的職。

或徐氏,或錢氏,或蕭氏。

無論是誰,都不會接著做築堰引渠這等費時費力的苦活。

半途而廢,前面攢下的功夫也就白費了。

他對這女人對元昊,甚至對徐士元都避之不及,若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願去求自家夫人。

志不同,道難合。

可如今時不待他,已容不下他那些風骨。

李規思忖半晌,嘆了聲,拱手揖禮:「李某替江州百姓多謝雲娘子。」

雲英蹙眉白了他一眼,這硬骨頭,真是碾碎了都比旁的人扎手些,但也沒多計較,只道明日會讓人把錢與奴僕都送過去。

「沒別的事,大人就請回吧。那裴大人想讓我告李公子與顧縣令買兇殺人,我還愁著該怎麼寫狀子呢。」

李規微微一怔,迎上那諱莫如深的笑顏。

「你們這些官啊,一個比一個迂腐,我若是他,現在就該夜夜上那江岸河堤上鑿坑去,那多省事。你說對吧,李大人?」

自那日與雲英談妥後,裴晏便一直在府中等著她來。可等了幾日,說要送來的桃兒沒來,答應了要來提告的事也沒影。

好在秦攸先一步從京城趕回來送信,元琅已應他所請,並道近來天子病情轉好,前幾日甚至親臨早朝議事,讓他不必心急。

等的人不來,李規倒是不請自來,差了個小吏邀他去城外一敘。

秦攸擔心李規暗藏殺機,帶了幾個人先行一步去四周探查一番,確認無虞才趕回來隨隊同行。

雖是未時,但近幾日濃雲壓頂,雨遲遲落不下來,日頭也不算曬,地里來往農戶忙著夏耕,見著李規,個個不忘笑著招呼揖禮。

「李刺史深得民心,著實令人羨慕。」

「這一帶我常來罷了,往後裴少卿來得多,他們也會認得你。」

裴晏淺笑搖頭,「我做刑獄審訊,走哪兒都是惹人嫌的。若來得多,可不是什麼好事。」

李規朗聲笑笑,繼續引路向前。

盧湛跟在後面全身繃緊,他步子大,腳步沉,田埂細窄濕滑,打滑踩壞了好幾簇青苗,惹來農婦一通埋怨。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行至金沙洲邊。

李規指向前方正挖沙鑿渠的力工,「若能在此匯流處築大堰,引渠貫通南北,既省了旱時灌溉的麻煩,也稍解夏汛水患之憂。只可惜,就這麼幾道泄洪的溝渠,竟也修了四五年。」

裴晏知其難處,亦嘆道:「我曾聽聞李刺史奏請朝廷撥銀築堤。」

李規苦笑:「江州揚州徐州,朝廷從來都只會要糧要錢要人,何時給過什麼?他們北朝前赴後繼幾十年,不就是圖南面富庶麼?過去燒殺搶掠,雁過拔毛,如今安坐天下,也還是竭澤而漁之徒。」

秦攸左手捂鞘,拇指頂出白刃,裴晏回頭一瞥,微微搖頭:「你們退後。」

盧湛與秦攸相視一眼,李規沒帶侍從,他們來時甚至在地里幫人插秧,褲腿袖口高挽,不似有藏兵器,便退開幾步,佇守一旁。

李規瞭然笑開,遂也開門見山:「敢問裴少卿,若我身故,東宮是否已有屬意人選接掌江州?」

裴晏抿唇思忖,微微頷首。

「崔長史?」

「我。」

李規一怔,回身仰頭細思片刻,豁然道:「太子竟有此志,倒也不似我想像中那般孱弱,比之吳王,確實好許多。」頓了頓,又看向裴晏,「那裴少卿可是在等夏汛?」

裴晏凝眸道:「我若說是,李刺史會按兵不動麼?」

李規笑道:「當然不會。你若敢鑿堤,我第一個便要拿了你。你這些人,可擋不住我的人。」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望向那未完工的溝渠。

緘默須臾,李規沉聲道:「最多兩個月,待這幾道渠修好,我送你一份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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