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伺候你。」
雲英神色微滯,下意識往後退,陸三伸手拉住她,眉眼一彎,轉身又將正搖著骰盅裝聾作啞想溜的程七拎回來。
「我們倆伺候你,我幹活,他做飯,就跟之前一樣。」
程七眼珠子一轉,趕緊接道:「就是,娘子的手藝實在不行,你要不享這福,咱們都得跟著吃苦。」
雲英臉一垮:「有那麼難吃嗎?」
但遞到腳邊的台階,不下是傻子,她又笑道:「但小孩子長身體,是得吃好些。」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宋平提著些乾糧回來,說有幾味藥還是沒買著,想改道去山陰。雲英也正想進城買些東西給孩子,宋平雖原諒她,但她心中有愧,怕妙音還記得往事,還放不下芥蒂,想花錢花心思買些心安。
再說反正都沒人追,她又何必這麼風餐露宿呢,不如進城吃頓好的,洗個熱水澡。
陸三雙手一攤:「又不是我說要躲著不進城的。」
雲英踩了他一腳,兩人吵吵嚷嚷地去牽馬。
宋平眯眼瞧著,悄聲問程七:「看來我回來得不是時候。」
程七搖頭:「沒戲。「
宋平苦笑著嘆氣,他當然也知道沒戲。
至少現在是沒戲的。
又過了兩三日,辰時常禧門外已大排長龍。
烈陽下曬了大半個時辰,陸三取下斗笠做扇,給雲英扇風乘涼。程七從後面繞了一圈回來,手裡多了兩個秋梨。
「哪兒來的?」陸三邊說邊搶了個擦乾淨遞給雲英。
「老婆子給的。」
雲英笑著咬了口梨,酸甜汁水順著唇角淌出幾滴,她伸舌舔了舔:「還是你小子嘴甜,上到八十老嫗,下到二八娘子,誰都喜歡。打聽到了?」
程七點點頭:「今日十五,沈娘子在府東河邊施粥送糧,憑籍每戶能領一升米,從昨夜就開始排了。」
雲英嘆道:「眼下正是秋收納糧的時候,江州今年缺糧,一升一斗都能賣個好價錢。吳郡沈氏雖也算有些祖蔭,沒想到能這麼大方。」
宋平解釋道:「五年前朝廷派人來查過一次鹽帳,浩浩蕩蕩一眾人,最後斬了鹽官縣縣令沈居草草了事。這個沈娘子是他夫人,本是會稽郡守張康的侄女,但沈居死後不知為何沒有回娘家,反倒是入了風塵。就沖這來頭,多少人從建康千里迢迢過來一擲千金。」
雲英恍然,默了會兒,苦笑嘆了聲:「高門貴胄,倒成了上好的春藥。」
宋平扯了扯嘴角,陸三見縫插針地埋汰他:「若非如此,也輪不上你。」
話剛說完,大腿後頭就被雲英狠狠掐了一下,他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揚州富庶,山陰又是會稽郡治,城中幾條街都熱鬧得很,連抓藥都等了好一會兒。
身旁幾個行商與掌柜邊點帳邊訴苦,戴綸巾的說江州發了疫症,本想趁機去撈一筆,殊不知那治疫的官好生霸道,先是盛邀周邊各縣做藥材生意的飲宴。三杯酒下肚,就圖窮匕見讓所有人把疫症方子上那幾味難尋的藥材都交上去,不管買,管借,待明年開春借一還二。
算盤珠子噼啪響,掌柜一聽就皺眉頭:「這誰願意的呀?那幾味藥,不發疫症誰會買。」
「可不是。但人家刀子都亮出來了,架在脖子上,三日內藥材送來,就放回去。晚一天,剁一根指頭。」
掌柜聞言唏噓道:「哎呦,江夏軍鎮的蠻子也沒這般不講道理的,黃郡守不管的呀?」
行商冷笑道:「怎麼管?那可是京城來的官,拿著李刺史的令,領的卻是江夏軍鎮的兵,黃郡守恨不得跟在後頭給人家提鞋。」
陸三一掌拍在案台上,怒道:「抓幾包藥這麼慢,非得老子發火是吧?」
掌柜見他一副要殺人的模樣,忙賠笑著回身進內堂去催藥童,一旁絮叨的客人們也都自覺地推開幾步,鋪子裡頓時鴉雀無聲。
宋平踢了陸三一腳,讓他收斂些,陸三探頭看了眼在門外攤販跟前挑著小鼓的雲英,不服道:「好不容易甩掉那狗官,她一路上都沒提過,這要聽見了,又得惦記。」
宋平嫌道:「也就你會覺得不提就是不惦記。」
陸三見不得這樣子,他討厭裴晏也是討厭這幅自作聰明的模樣,挑眉就要動手。
程七趕忙揚聲朝外走去:「雲娘,選好了嗎?」
雲英一抬頭,鋪子裡劍拔弩張的兩人立馬分開三步遠。
「六歲的男孩喜歡什麼呀?要不都買了?」雲英拿起鞉鼓在程七面前晃了晃。
「那得分人,我六歲已經玩這個了。」程七掂著腰間拴的骰盅。
雲英睨他一眼,轉頭讓攤主都包起來,程七低頭數錢,她兩指搓晃著那丹紅的鞉鼓,唇角微微揚起。
宋平提著藥包出來,雲英在陸三面前晃鞉鼓,鼓繩吊著的小槌來回打在他鼻頭:「你小時候喜歡這個嗎?」
陸三笑著握住她的手:「我小時候喜歡你。」
雲英笑睨他一眼:「你小時候喜歡吃肉,為了半根骨頭上的肉渣子,追著條大黃狗跑小半個城。」
她一左一右挽起宋平與陸三。
「走,找個地方吃飯去,啃了大半個月乾糧,噎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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