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我不配合裴大人,他便可以此為籌碼,去換張康的配合。」
盧湛沒作聲,算是默認。
秦攸默了會兒,問:「雲娘子沒有死,而且你告訴了他我的任務,對不對?」
盧湛低下頭:「秦大哥,大人明白你的難處,他請你也諒解他的難處。他讓我轉告你,雲娘子掉進海里,音訊全無,她不會回京城,求你高抬貴手。」
他不明白,要她性命的,是他這份情意。
秦攸在心裡嘆了聲。
「那裴大人要我如何配合?」
「回餘姚整兵,即刻趕往錢唐。」
秦攸一怔:「他在錢唐?」
「大人說,你去了就知道了。」盧湛垂眸避開,「我也會跟你一起。」
月出雲間,原本落在二人之間的微光頃刻變得明晰了。
秦攸盯著那如天河般明晃晃的銀輝,苦笑著闔眼,良久才道:「好。」
寅時破曉,天光開路。
漁船晃晃悠悠地靠岸,程七在船艙里大喊了一聲,宋朗一個箭步竄上去幫忙,半扶半抬地弄出來四五個斷了手的傢伙,瑾娘拽緊衣襟翹首盼著。
直到最後,陸三才背著個滿身血污、到處都腫脹得辨不清模樣的人出來。
陸三身上有傷,幾乎對摺著彎腰,背得有些吃力。裴晏上前攙扶,被他橫了一眼,只好悻悻退回來。
救回來的人里,關循傷得最重,尤其是左腿,腳踝以下已經壞死,身上亦有多處膿瘡,腫得青紫,神志不清。
裴晏從天亮忙到了天黑,水都沒顧上喝幾口,總算把所有人的傷都暫時處理好。幸虧張令姿留下的藥材足夠,另外幾人性命無虞,但關循則還在鬼門關上。
裴晏走出門,瑾娘忙迎上來。
「關循傷處太多,能不能活,得看天意。」他摁著前額交代,「這幾日估計都會起熱症,得一直有人守著,清水擦拭,但不可碰到傷處。」
瑾娘紅著眼道謝,讓紅櫻跟著裴晏去抓藥。
紅櫻一路都低著頭,她上回捅過他一刀,雖說這壞人沒有告狀,但她心裡還是恨的。方才她雖站得遠,但也看見了關循的腿拖在地上,如一癱軟泥。
裴晏將藥草抓好遞給她,又從懷裡摸出她的錦袋。
「你別以為救了少主,我就會原諒你!」
裴晏溫聲說:「你不用原諒我,是我不好。」
紅櫻一把奪回錦袋,猶豫片刻又惡狠狠地踢了他一腳才跑走。
瘦小的身影和記憶中那散糖娘子的模樣交疊,在心間如漣漪盪開。他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程七來叫他去吃飯才回過神。
一燈如豆,陸三挺直了背,努力扭著身子換藥。
門嘎吱一聲推開,雲英端著盤米糕進來,瞥了眼他這滑稽樣,笑著將他掰直了,小心揭開布條。
「幹嘛躲在屋子裡,飯也不吃。」
「不餓。」
陸三撇著嘴,眼珠子盯著米糕咽了咽。
他本是聞著味去的,可一進屋便看見髒東西已經坐在裡頭了,頓時沒了胃口,翻了個白眼就回來了,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
雲英笑著手一緊,他猛地嘶了聲。
換過藥,雲英把米糕擺到他面前:「不吃我餵狗了啊。」
「哪兒有別的狗。」
陸三笑著搶回來,一口塞進一整塊。
雲英湊近了問:「好吃嗎?我跟著桃兒學的。」
他本想說好吃,但迎著這盈盈笑顏,背脊陡然一涼,手臂上的細毛也跟著立起來。
她有話要說。
他想起清晨靠岸時,那傢伙一直跟著她,拉拉扯扯,眉來眼去,臉上的笑漸漸斂去,嘴裡塞滿的米糕越嚼越慢。
雲英皺眉掰了一小塊:「不好吃嗎?我嘗過了啊……」
「好吃。跟阿娘做的肉餅一樣好吃。」
陸三用力咽下嘴裡的,又拿起一塊:「吃飽了睡一覺,醒過來,我就在山裡了。」
他笑了笑,將手裡的米糕塞進嘴裡,吸吸鼻子又塞了半塊,但卻咽不下,卡在喉嚨口直打幹嘔。
雲英忙起身給他拍後背,陸三捂著嘴不肯吐,硬生生都咽下去。
他轉身抱住她,將頭埋在她肚子上。
「你真的喜歡他?」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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