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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攸雙眼通紅:「媱娘……我對不住你。」

「沒事的,你就算在家也幫不上什麼忙。」陳氏安慰道,「我現在只盼著一切順利,切莫再像之前那樣……哎我怎麼又提這事了。」

她笑著自打嘴巴,沉浸在喜悅中絮絮叨叨沒個完。

「說起來,算日子桃兒應該已經出月了。若不是盧都尉領兵出征,把她送回了范陽,我還能去看看。」

「你是沒看見,她剛有身子那會兒吐得可厲害了,遭了不少罪,肯定是個男孩。」

「我倒是沒什麼反應……」她嘆了聲,「永之,我肚子裡的若真是個囡囡,待盧都尉回來了,你與他去定個娃娃親可好?」

「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陳氏笑道:「我知道你擔心我們高攀不上,但盧都尉不是那種捧高踩低的人,他會答應的。」

秦攸點點頭。

不多時,侍女叩門送湯藥。陳氏趕緊推開秦攸,下意識理了理鬢髮才喚人進來。

藥湯熬得濃稠,熱騰騰地發出令人難受的氣味。

陳氏正要起身,秦攸拉著她不鬆手。

「燙,多涼一會兒再喝。」

「吹一吹就好了。」

陳氏喝完了藥,擦去唇邊的水漬,笑說:「都說有了身子口味就會變,前陣子還不覺得,今日連這喝慣了的藥都嘗著有些甜……」

「媱娘。」秦攸打斷她,將她拉進懷裡,「我有件事想與你說。」

「什麼事?」

秦攸深吸了幾口氣,卻遲遲沒開口,她笑了笑,雙手環住他:「你今日是怎麼了?」

「我以前與你說過,我幼時與家人失散,是在荊州長大的……」

他從死人堆里爬回家,小妹沒了,兄長也沒了,昔日熱熱鬧鬧的一家人,只剩下了瞎了眼,什麼都聽不太清的祖母。

隔壁卻人頭攢動,好不熱鬧。

獾伢子搖身一變成了秦公子,連過去從不拿正眼看他們的里長都在卑躬屈膝地作揖。

說書人講,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都是放屁。

王侯將相,誰不是世襲罔替的?

老天爺既然不收他的命,那這就是天意。天要他往上爬,爬到再也不用眼睜睜看著至親被打死的地方。

秦攸頓了頓,接著說道:「其實是族中男丁凋零,戰死的戰死,病死的病死。阿翁這一脈都快絕了,他們才想起要來找我這個外室生的孩子。我過去並不叫秦攸。」

「堂叔與我說過,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她輕聲安慰,「怎麼突然想起說這個?」

「沒什麼,我只是想到,我好像還沒告訴過你……我過去的名字。」

「是什麼?」

秦攸低頭在她耳邊輕說了兩個字,她仰起頭,眉眼含笑。

「六郎。」

他痴痴望著她。

思緒越過山海,似又回到了那個無名之輩身上。

*

孤星伴月。

山道上,馬蹄疾馳而過,驚得鳥雀四散,追著即將破曉的晨光直奔伊河。

裴晏在院子裡打完坐,天光破雲而出,巷口也傳來一陣揚蹄嘶鳴。他剛站起身,側門便被一腳踹開,門閂斷成了兩截。

盧湛雙目赤紅,將懷裡那用整整兩張虎皮裹好的屍身捧到他面前,一開口,嗓子似被火燒過。

「請阿爺還桃兒一個公道。」

裴晏微怔,不等他問,盧湛便已將那虎皮小心展開,撥去那些還未化乾淨的碎冰,雙手顫著解開最裡頭那層油布,露出桃兒的臉。

「叔母說,好不容易出來了一個,剩下那個……頭卡在裡面……怎樣都出不來……只有……只有……」

盧湛邊說邊哭。

他想起在江州時見過的那個情形,空無一物的腹中又嘔出幾口黃水。

去歲十月,劉旭突襲西安州,涼州求援。

朝中熟悉北地的將領大多是北族人,與夏州叛軍多少沾親帶故,陛下不放心。而他曾在懷朔待過幾年,半身功夫是蕭紹教的,也跟著劉舜上過柔然的戰場,又是自己人。

軍令不同以往那些閒職,不是他說不去就能不去的,他只能將桃兒送回范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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