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此刻竟比台上武生還快三分。
「我沒事。」他掙扎著要起身,水鑽頭面簌簌落了滿地,「這場不排,七日後的正戲怎麼辦……」
不顧眾人勸說,隨雲樂堅持要繼續排演下去。師弟隱在幕布後,看隨雲樂的白娘子在雷峰塔前甩出三丈長的白綾。鼓聲越來越急,雲樂的水袖突然亂了一拍,雀回看見他後頸細密的冷汗在燈下泛著珍珠般的光澤。當「永鎮雷峰」的唱詞響起時,師弟的手按在威亞機關上,銅扣發出細微的咔嗒聲。
白綾如銀河倒卷,隨雲樂的身影在塔頂搖搖欲墜。師弟想起他們第一次登台,自己緊張得忘了詞,是隨雲樂即興加了段白口把戲圓回來。雀回卻先他一步登台,在一眾師傅面前,先露了一手。一個臥魚旋得格外纏綿,鬢邊絹花擦過青磚地,沾了星點塵埃。
果不其然,當晚,雀回便被招進了老闆府上。他愛聽哪一句了,便讓雀回翻來覆去地唱。這樣的待遇,從前在隨雲樂那兒,可是從來沒討到過。
「雀老闆這嗓子,倒比隨老闆清亮些。」翡翠扳指磕在銅鏡邊上,映得雀回瞳孔幽深。他捻著金葉子輕笑:「師兄這些日子總說心口疼,前日唱《玉簪記》,生生把陳妙常的拂塵掉進酒盞里。」說著蘸了胭脂在帕子上畫了朵半枯的芙蓉,「您瞧,這是不是像極了我師兄水袖上的繡樣?」
老闆喝多了,什麼都聽不見。燕回將戲服塞到他手裡,硬逼著他聽:「這腰身怕是要放三寸,師兄近日總說戲服勒得喘不過氣。」
這時候,醉酒的老男人目光一閃:「隨老闆莫不是...」話未說完就被燕回塞了塊碎銀:「我可什麼也沒說。許是夜裡貪涼,您千萬莫同旁人提起。」
「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該做的我都做了。我讓人在外面散他的名聲。只是他得了女帝捧場,我沒這個福氣。您啊,排場上要是比不過,金子上比得過就行了。」雀回在大老闆耳邊吹氣。
大貓被捋順了氣,什麼都能答應:「我已經給你去請了翁主。她跟陛下向來不對付,八成能幫你的忙。
第41章 演砸了眾目睽睽下腹痛
古戲樓的後台,瀰漫著陳舊戲服與裊裊青煙交織的氣息。
隨雲樂坐在一張略顯破舊的木桌前,專注地描摹《目連救母》中的鬼面。身旁的銅香爐中,香菸緩緩升騰。
隨雲樂手中的炭筆微微一頓,目光落在宣紙上那右臉帶著猙獰疤痕的鬼面,仿佛看到了自己猙獰的內心。
今日德昭翁主做東,在認識白傲月以前,翁主一直是他的金主。如今,雀回更得她看重。
德昭翁主是白傲月姨姥姥的愛孫,白家人丁單薄,故而她一出世就封了翁主。白凌月幾次想削掉她的爵位,都被大長公主勸下了。
只是自打白傲月登基後,德昭翁主變本加厲,不但將自己的名字改成白瑩星,非要與『月』相抗,如今,趁著北厥使臣仍在京都,無詔,竟擅自從封底趕了過來。
隨著炭筆的滑動,青黑霧靄在紙上暈染開來,惡鬼仿佛從黑暗中緩緩甦醒。
小花雀小心翼翼地端著藥碗走進來,輕手輕腳,生怕驚擾到他。然而,隨雲樂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袖風將桌上的畫稿掃落。畫稿如折翼的蝴蝶,悠悠飄向炭盆。小花雀想要伸手抓住,卻已然來不及。火舌瞬間吞噬了畫中的惡鬼,騰起三尺青光,仿佛是惡鬼在烈火中的掙扎與不甘。
「告訴班主,今夜的《目連救母》我親自來扮。」隨雲樂仿若未覺剛剛的變故,只是用銀匙輕輕攪動著安胎藥藥。藥湯在碗中打著旋兒,倒映出他半邊完好的面容。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藥汁被潑進炭盆,發出「嘶嘶」聲響。
一天一碗安胎藥雷打不動地送過來,就是不見白傲月的影兒。
難道程大將軍真的將她軟禁宮中?白瑩星得了信兒,來『清君側』?
「師兄真要自毀前程?」燕回的聲音像浸了冰的銀針。他瞥見炭盆邊未燒盡的畫稿,殘存的鬼面額角竟點著硃砂痣——與他昨夜給說書人塞錢時沾在袖口的胭脂如出一轍。
隨雲樂摘下面具,疤痕在爐火映照下泛著琥珀光澤:「聽說師弟排了新戲?「他忽然劇烈咳嗽,袖中滑落的帕子恰蓋住案頭藥瓶。燕回瞳孔驟縮——那青瓷瓶上的纏枝蓮紋,與他袖袋裡的迷神散容器分毫不差。
寒風卷著雪粒子撲進屋內,吹散了案上《白蛇傳》戲單。他們同時伸手去搶飄落的紙頁,就像當年共執一柄描金扇。
「你留著這個做什麼?」燕回捏著戲單的手指泛白,上面還有他幼時打翻胭脂染的梅漬。
隨雲樂將炭筆在藥碗裡浸了浸,就著鏡面霜花畫了座雷峰塔:「昨夜夢見法海說『妖魔易伏心魔難』。」筆鋒突然折斷,墨汁濺在燕回月白衣襟上,恰似當年墜台時噴在他臉上的血。<="<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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