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衛安從齒縫間扯出染血的微笑,「啞蠱宿主將死之時...」話音未落,他袖中滑出備用的淬毒匕首,狠狠捅進玄塵心口。
幾乎同時,玄塵袖中符咒拍在衛安天靈蓋上。兩人保持著互相貫穿的姿勢跪倒在琉璃頂上,暴雨沖刷著交織的血水。
「師父...我看到接引仙光了...」玄塵渙散的瞳孔映出衛安蒼白的臉,「下輩子...」
「下輩子...」衛安用最後力氣抓住玄塵的道袍,「別生在...帝王家...」
驚雷炸響的剎那,承載著兩人重量的琉璃頂轟然崩塌。禁軍趕到時,只看到暴雨中糾纏的兩具屍體從高空墜落,玄塵的手還死死攥著衛安半截髮帶,宛若當年小道童抓著師兄衣角的模樣。
暴雨中的墜落仿佛被無限拉長。衛安看著玄塵近在咫尺的面容,忽然想起自己十五歲第一次殺人的情形。那個被他割斷喉嚨的馬賊頭目,臨死前也是這樣瞪著眼睛,瞳孔里映著塞外蒼白的月亮。
耳畔呼嘯的風
聲里混入清越的鈴音。
玄塵染血的道袍突然鼓盪如帆,破碎的袖中飛出十八張硃砂符咒。這些浸透雨水的符紙本該失去法力,此刻卻在半空燃燒成幽藍火團,組成北斗七星圖案將兩人籠罩其中。
「鎖魂陣...」衛安被符火灼得悶哼出聲。他早該想到,這位玄門百年難遇的奇才,怎會沒有後手。
燃燒的符咒照亮玄塵逐漸透明的面容:「師兄可還記得,玄門弟子魂歸天地時,都要在引魂燈上刻下最悔之事?」他指尖點在衛安心口,蠱蟲紋路突然發出悽厲尖叫,「這啞蠱困了你三年,我便用畢生修為換你半刻鐘的真心話。」
衛安感覺喉間枷鎖轟然碎裂。他望著下方越來越近的漢白玉廣場,禁軍火把正在雨中連成遊動的赤蛇。原來這就是將死之人口中的「走馬燈\」——三年來刻意遺忘的畫面此刻清晰得刺眼。
「那年八月十五,我在玄門後山埋了三十壇桂花釀。」衛安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在說夢話,「本想等查清北厥諜網就辭去暗衛之職,回來教你七星步法...」
玄塵正在結印的手指猛地抽搐。記憶如潮水倒灌——十四歲生辰那天,總愛穿夜行衣的「樵夫師兄」送了他一柄桃木劍。劍柄刻著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說是等明年中秋就能教他真正的天罡步。
七星符陣突然劇烈震顫。玄塵七竅開始滲出銀絲般的血線,這是魂魄燃燒的徵兆。他咬著牙將最後三張本命符拍入陣眼,嘶聲道:「繼續說!」
「先帝的密詔是子時到的。」衛安眼角落下的不知是雨是淚,「龍脈之說本是欽天監編造的謊言,他們要的其實是玄門世代相傳的《紫微斗數》殘卷...」喉間突然湧上腥甜,他知道這是啞蠱在吞噬最後的生機。
符火驟然暴漲,將方圓十丈的雨幕蒸發成白霧。
「果然...」衛安突然慘笑,「當年他們給我種的是子蠱...」
玄塵的瞳孔猛地收縮。破碎的記憶終於拼湊成形——那個血火交織的夜晚,黑衣蒙面的刺客頭領為何獨獨放過躲在經卷後的自己;加入皇城司那日,大太監遞來的「療傷聖藥」入口時為何帶著鐵鏽味。
七星符陣開始崩解,燃燒的符紙化作灰蝴蝶紛飛。玄塵在意識消散前突然扣住衛安手腕,用師門傳音秘術將最後話語送入他靈台:「東南角樓第三根飛檐下...」
兩人墜地的瞬間,籠罩皇宮的雨雲突然裂開一道縫隙。月光如銀練垂落,照得琉璃頂廢墟泛起粼粼波光。禁軍統領彎腰查看屍體時,發現衛安右手緊攥成拳,指縫間露出半張未燃盡的符紙,上面硃砂繪製的星圖正與角樓飛檐的陰影重合。
三更時分,角樓暗格中的《紫微斗數》殘卷不翼而飛。翌日朝會時,年僅九歲的皇帝從袖中摸出塊帶血的桂花糕,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細細嚼了半個時辰。
月光穿透雲隙的剎那,欽天監觀星台的四十九盞長明燈突然同時爆開。監正傅九章跌坐在渾天儀前,看著代表紫微帝星的玉珠滾入「熒惑守心」的星槽,袖中銅錢卦散落成大凶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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