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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該歇了。」程豫瑾抖開玄色披風罩住滿地血泊,仿佛三年前平叛那夜為她遮住叛軍屍首。白傲月卻按住他欲收地圖的手,殷紅指印烙上他腕間:「傳旨,明日鳳君代朕巡西郊大營。」

破曉前的校場凝著霜,程豫瑾束腕的玄綢滲著血,仍記得在摔擒時用手肘墊住士兵後腦。當白傲月的銀狐大氅出現在點將台,他正徒手擰斷第七個死士的腕骨——那是混在新兵里的刺客。

「鳳君好手段。」她撫過染血的陌刀,花鈿在刃光里似滴血硃砂,「昨夜戲還沒演完?」程豫瑾單膝觸地的悶響驚起飛鴉,甲片縫隙滲出的血珠墜入凍土:「請陛下准臣赴幽州取糧。」

白傲月繡金線的靴尖忽然碾上他手背。大婚那夜他掌心還帶著西域香料味,此刻卻混著鐵鏽與汗腥。她俯身時東珠步搖掃過他滲血的眉骨:「程豫瑾,你就這麼急著讓史書寫朕派鳳君以色換糧?」

這話刺得他猛然抬頭。朝陽從魚鱗甲濺起金光,映出她眼底猩紅的血絲——那是連批十二時辰奏摺的痕跡。三年前他捧著她的蹀躞帶說「臣的劍永遠比舌頭快」,此刻卻只能咽下喉間腥甜:「完顏新可汗的生母,是元狩三年賜給北狄的宮婢。」

白傲月瞳孔驟縮。先帝煉丹瘋魔那年,五百宮女像牲口般被烙上金印送往草原。她突然扯過程豫瑾的護腕,在血腥味里嗅到一絲陳年脂粉香——那是他徹夜翻查掖庭舊檔沾上的氣息。

三日後的大雪夜,教坊司的箜篌聲斷在丑時。程豫瑾握著十二封血書闖進暖閣時,白傲月正對著一局殘棋。黑玉棋子從她指間墜落,驚起梁間宿燕。

「她們都有姊妹在教坊司。」他將血書鋪在棋枰上,蓋住彈劾鳳君的奏章,「完顏部十六將領中,九人的母親是漢女。」白鷺補子官服突然被扯開,白傲月尖利的護甲划過他心口箭傷:「你連她們守宮砂的位置都查?」

程豫瑾握住她手腕的力道像在馴烈馬,氣息卻燙如合卺交杯時的酒液:「陛下可知,那些女子被賜的『恩典』是每月一盒螺子黛?」他抖開泛黃的禮單,黛粉已結成血褐色的塊,「她們用石黛混著羊奶寫在皮襖里襯......」

話未說完,紫宸殿方向突然傳來鐘鳴。兩人對視的剎那,程豫瑾已用白貂裘裹住白傲月衝進雪幕。三百黑甲衛將宣政殿圍成鐵桶,當中跪著個高舉孔聖牌位的老御史——正是太原王氏家主。

「鳳君干政,牝雞司晨!」老者嘶吼撞在盤龍柱上迴響,卻見白傲月踩著程豫瑾的掌心踏上玉階。她解下鳳印擲在老者面前,金玉裂聲驚破雪夜:「傳朕口諭,鳳君程豫瑾即日起代天巡狩,北境三軍見印如見朕!」

程豫瑾接印的掌心擦過她腕間脈搏。七年前他就是這樣在雪原上握住她凍僵的手,將虎符塞進她瀕死的懷中。此刻他盔纓掃過她耳畔東珠:「陛下不怕臣黃袍加身?」

「你會嗎?」白傲月突然咬破他結痂的唇角,血腥味在唇齒間漫開。雪落在程豫瑾睫毛上時,他想起登基大典那日,她戴著十二旒冕問他:「鎮北侯是要鳳君之位,還是北境兵權?」

卯時的出征號角刺破冰霧,程豫瑾卻出現在北里巷最深處的胭脂鋪。當他將螺子黛混著鴆毒抹在宣紙上,掌柜的突然暴起——正是完顏部暗樁。玄鐵劍貫喉的瞬間,程豫瑾嗅到白傲月常用的龍腦香從密道飄來。

七日後,幽州城頭的戰報與彈劾奏章同時抵京。白傲月當著文武百官撕開染血信箋,北狄左賢王的首級竟裹著世家通敵密函。她笑著將密函擲向顫抖的戶部尚書:「傳旨鳳君,完顏部女眷全部賜螺子黛一盒。」

當程豫瑾的凱旋儀仗入朱雀門時,白傲月正對鏡點染黛眉。鏡中映出他鎧甲未卸的身影,心口護心鏡留著道新鮮的刀痕。「完顏可汗收到生母血書後自盡了。」他將東珠步搖插進她雲鬢,「陛下給的鴆毒很痛。」

白傲月轉身咬住他喉結,嘗到雪原與鮮血交融的味道:「比當年合卺酒如何?\」程豫瑾托住她後頸的力道像在握劍柄,說出的卻是三年來第一個

\「臣\」字:\「臣請陛下,賜教坊司女子誥命。」

殘陽如血時,他們聽見宣政殿傳來老御史撞柱的悶響。白傲月扯斷程豫瑾束髮的銀帶,任三千青絲與自己的冕旒糾纏:「鳳君猜明日彈劾摺子會怎麼寫?\」程豫瑾將虎符壓在她枕畔:「大抵說妖后與佞臣禍國。」

更漏聲再次響起時,白傲月摸到他後背陳年箭疤。那是她為奪嫡將他射落懸崖留下的,此刻卻隨呼吸起伏如活物。程豫瑾突然咬住她肩頭龍紋:「當年陛下那一箭......」

「沒偏。」她笑著將護心鏡按在他新傷上,鎏金蟠龍紋印出血色輪廓。雪又下了起來,蓋住朱雀門的血跡與鐘聲,仿佛天地間只剩這方寸暖閣,鎖著女帝與鳳君,鎮北侯與手中劍。<="<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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