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嫿兒,是我,時下可方便說話嗎?」
白嫿聲音婉柔:「方便的,表哥請進。」
榮臨晏掀開珠簾入內,一身靛藍錦纈袍衫,腳踏雲頭履,軒然佇立,如松霞舉。
白嫿上前兩步,沖其含蓄施展笑顏,髮簪曳搖,桃靨晃目。
榮臨晏凝目看著她,眼神如常溫柔,卻沒像平日一般立刻無拘啟齒,而是將目光有所意味地掃向小尤。
小尤會看眼色,察覺立刻會意說:「我去外面給姑娘和公子沏茶。」
頃刻,內間只余白嫿與榮臨晏兩人相面而坐,白嫿看著榮臨晏略顯嚴肅的神情,心頭隱隱不安,具體又說不上來。
表哥顯然有事要說,但大概不會談及婚事相關,莫名的,她心頭團聚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榮臨晏終於開口,啟齒艱難:「前日,嫿兒詢問我是否遇到了什麼棘手之事,當時我未坦明,實際近來確有一事令我晝夜輾轉,食不知味,臥衾難眠。」
白嫿一愣:「究竟何事令表哥掛心?」
榮臨晏頷首,對她大概講述了遍大將軍城門張貼的前情,言語間透露出自己對大將軍王左右手位置勢在必得的決心。
當然,說到
最後,他含晦提及到自己潛在強勁的競爭對手,寧玦。
「寧玦此人,無宗無屬,傲慢無禮,曾數次開罪於我季陵正宗劍門。有知其底細者外傳,寧玦在江湖上做著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殺手勾當,手沾鮮血無數。偏偏這樣的人,劍法竟與我歸鴻劍堂的劍式有同宗相似,不可低估,我亦無完全把握能取勝於他。」
白嫿屏氣安靜聽著,這些江湖事,以往表哥從不曾在她面前主動提起。
榮臨晏面容正肅,語氣愈發沉重,繼續道:「若他登擂,拔得頭籌,占得那位置,我將再無入仕之命,餘生恐黯淡如芥塵,季陵的劍門子弟更同樣再無顏執劍……如今,唯有遣信賴之人潛於寧玦身邊,探其虛實底細,明其劍法劍招,才能知己知彼,有一招制敵的可能。於榮家而言,這是恩情勝天的,於我,更是恩同再造,永不敢忘。」
白嫿羽睫輕顫了下,無法假裝不懂表哥一番懇切言辭下暗含的弦外之音。
尤其他的眼神,此刻充滿愧疚與不舍,眼底血絲密布,顯然當初做下決定時,也是痛苦非常,極度掙扎。
白嫿喉嚨有些發堵,好像有無數的棉絮滯進口鼻,塞了呼吸。
她緩了緩,懷著一絲期翼,聲音細若蚊蚋道:「表哥所說的信賴之人……是我嗎?」
榮臨晏錯過目去,沒有直言。
可這態度,不就是默認?
一瞬間,白嫿只覺身墜冰窟,面頰蒼白,手腳發麻。
「嫿兒,待你幫我探明寧玦的底細,詳記下他從不外露的二段劍招,我定有把握將他擊敗於劍下。榮氏此番能否重獲入仕榮光,皆在此一搏,當我登擂拔得頭籌之際,便是應諾迎娶你為我妻之時……嫿兒,你可願為我們共同的將來,搏上一搏?」
榮臨晏情緒起伏,目露激昂之色,甚至沒忍住地失禮握上白嫿的手,卻察覺她的手溫竟是這樣的涼。
像寒冬深潭臨渚的水,掬一捧,冰入骨。
他試圖去暖一暖,卻無法快速渡溫,心頭不禁頹然一嘆。
白嫿目光失神落在虛無處,默了許久,巍巍出聲:「為何,是我……」
榮臨晏聲音發啞:「寧玦心思縝密,對季陵劍門早有戒防之心,故而欲行窺私之事,需得尋一生面孔。」
來到季陵一年,白嫿顧忌著自己罪臣之女的身份,鮮少出門,更除榮府中人外,從不與旁人結交。季陵不少人聞她美名,換著藉口邀約,想要一睹芳容,皆被白嫿拒絕。
她懷著不為榮府招引麻煩的用心,最後卻正好成全了表哥的謀計。
如今想來,實在諷刺。
可她哪有選擇的權利,立於他人屋檐下,隨波逐流,蓋不由己。
白嫿眼眶微微發酸,強忍住淚意道:「如表哥所言,那劍客性情無常,我潛留在他身邊,如何保全性命?」
榮臨晏立刻保證:「他拿錢做事,從未有枉殺無辜之例,況我計劃周全,定確保表妹毫髮無傷而退。」
木已成舟,恐怕表哥早已替她做了決定。
白嫿最後問道:「姨母她們,可都知情此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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