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因為我當時要去見一個人,她以前幫過我。」
陳霧圓點點頭,鍾在勾了下她的手說:「邊走邊說。」
路上車水馬龍,路燈還沒有亮起,四周沉在將暗不暗的晦澀中,鍾在的語氣很平靜,
「後來他去戒毒所了,出獄的時候給我惹了很多麻煩事。當時撞球廳要簽合同的時候他帶著錢跑了,租憑合同外加裡面亂七八糟的東西,我欠了很多債。」
陳霧圓不知道該說什麼,似乎在此刻,任何安慰的話都顯得無足輕重,她握住了鍾在的手。
鍾在偏頭看了眼,接著說:「剛好是高一,我那時候喝了很多酒,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霧圓問:「是第二天你和李仲明打架那次?」
鍾在一愣,點頭。
陳霧圓握緊他的手指,緩慢的摩挲著說:「鍾在,我那天攔住你,是怕你受傷,不是擔心李仲明。」
鍾在笑笑,他嗯了聲,說:「那一年算我運氣好,撞球廳老闆的孩子生病,急需輸血,稀有血,血庫匹配不到,我匹配上了。他資金周轉困難,但還是給我寬限了時間,回頭他股市漲了,不那麼急了,就借了我筆錢。
「那年寒假,我開始賺錢,不要命大錢賺不到小錢還是可以的,其實來錢快的辦法挺多的。」
他大概覺得好笑,側頭看了眼陳霧圓先說:「我說了你別生氣。」
陳霧圓聲音很悶說:「我不生氣。」
鍾在就說:「有天一個老闆要包我,一個月給二十萬,還供我讀書,我沒答應。」
陳霧圓聽出來他有緩解氣氛的意思,可能也不想自己太傷心,就笑著問:「還挺貴的,你怎麼不同意?」
鍾在搖頭說:「伺候不了。」
「那個假期我到處跑,乾的基本都是這樣的活,風險高,給錢快,去過廣州,雲南還有遼寧,在網上也賺錢。春節那會我在山西,工地上要人,下井撈東西,先接手的那個人不敢幹,讓我代替他去,上來拿的錢我給他五百,上不來一百萬,當場給。」
「你不怕嗎,」陳霧圓問。
「忘了,」鍾在說:「店裡的合同是陳迪文簽的,我不能讓人家欠錢,能賺一點是一點。」
陳霧圓說:「其實你想的是,最好拿那一百萬對吧?」
鍾在扯唇笑了下,點頭。
「不過沒拿到,」鍾在說:「過年那天我下井出來,那天我跟自己說還晚這筆錢,往後再也不這麼拼了。」
鍾在自嘲地挑了下嘴角,對陳霧圓說:「其實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陳霧圓,我的想法是找個小地方,有份工作,有時間做做飯,就這麼活著就行了。」
陳霧圓點點頭,淚水聚集在眼眶中,她說:「挺好的,聽起來很幸福。」
走到一個路口,鍾在停下。
周圍是一處巷子,邊上有商鋪,小食店、五金店等,人來人往,挺熱鬧的。
鍾在說:「以前這裡就一條街,外面都沒人,當時,我就送我媽到這。」
這地方陳霧圓沒來過,鍾在說:「當時我買了車票,我跟她說帶我一起走,我媽沒答應,讓我回家。」
「我知道是為什麼,我姐那個時候要上大學了,她成績挺好的,上大學要花不少錢,帶著我是累贅。」
鍾在說話時,無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很平淡,就跟說陌生人一樣。
陳霧圓想說話,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走過這條街,鍾在換了個話題說:「你來給我拜年那天,我收到了鍾實才的電話,他知道你,問我借錢,我沒給,後來我看那個號碼顯示是河西那邊,就想到他老家陽縣,果然讓我找到他了。」
陳霧圓問:「是因為這些,你才要拒絕我是嗎?」
「差不多,我怕跟我在一起過的不好,」他好像眼睛紅了,忽然彎腰拉起褲管,布料挽到大腿上,上面有個顯眼的疤痕,交錯縱橫,像是誰用刀一刀一刀割成的。
「我差點弄死他那天,鍾實才吸嗨了,我當睡醒發現他在摸我大腿,六年前,他對我姐做過一樣的事。」
鍾在側了下頭,放下褲子,像是說不下去了,但還是說了:「這幾天對不起,我讓你難過了。」
我不是不愛你。
我所有想接著活下去的動力都來自於你,我只是,太恨過去了。
陳霧圓努力忍住眼淚,和他走到另外一條街,人少了些,風吹著臉,陳霧圓說:「鍾在,我也有話和你說。」
「嗯,你說。」
「當時你問再回到高一,我會不會選擇出國。我沒出國,」她重複了一遍,說:「鍾在,我沒出國,往後,我也,只會選你。」
我不會再留下你,不會再讓你被拋棄,我會像你當初奔向我那樣。
堅定的,只會,選你。
「如果你覺得蘇城不好,將來我們就到其他城市生活,好嗎,鍾在,我也需要你。」
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雪了,雪絲如線般向紛亂下墜,像無數交錯的過往纏繞著。
雪是輕薄的,易化的。
風在耳邊獵獵作響,陳霧圓不可避免的又想起了高一時那個下雪的冬天。
從沒下過那麼大的雪,和從未在這麼晚的三月下過雪的蘇城,似乎給了他們兩場最恰到好處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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