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想到勾娘先前照顧了自己整晚,曹野頓覺過意不去,無奈道:「勾娘……下山後我送你一套衣裳吧,到時找布莊量了,好好做一套。」
「為什麼?」
沒想到,勾娘聽了他的話卻是一怔:「這套衣服洗洗還能穿,我們盤纏本就吃緊,羊毛出在羊身上,你送我衣裳,最後還不是縮減我的工錢?」
而這下換曹野愣住了:「等等……勾娘你不是,有些潔癖嗎?」
「潔癖?」
「要不怎麼穿兩件外衫,還帶那麼大的棒槌?」
曹野說完,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陣,最後勾娘卻是給逗笑了:「我穿兩件外衫,是因為不論洗衣還是走鏢都容易弄髒外衫,至於我那棒槌是用來做什麼的,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
「這麼說……你沒有潔癖?」
曹野方才反應過來,一直以來他似乎是會錯了意,不禁好笑:「你洗衣那麼用力,都把衣服洗白了,我上回看見你在溪邊拿著棒槌猛錘,還以為你和那些衣裳有仇呢?」
他說完,燒得正旺的火堆忽發出噼啪一聲脆響,而勾娘安靜地望著火苗搖曳了片刻,終是說道:「我所練功法需要清心靜氣,若是心煩意亂,便容易走火入魔……我家中祖輩有許多都發瘋而死,也因此我洗衣用力只是為了排解心中煩悶罷了。」
「煩悶?」
曹野看著勾娘平靜側臉,很難想像她也會有煩悶的時候,打趣道:「不會是嫌棄我這東家錢少事多,邊洗衣邊罵我吧?」
他本是隨口開了個玩笑,結果勾娘竟是當真似笑非笑地看回來:「你也知你這活是錢少事多?」
「我……」
曹野一時語塞,心想這可真是挖坑給自己跳,無奈道:「芝麻官之所以叫父母官,管的可不就是這些零零碎碎雞毛蒜皮的小事?加上我又為官清廉,兩袖清風,這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也是沒辦法呀……」
他說著竟還裝可憐地咳了兩聲,好在,勾娘也不是真的要同他計較,只是扭過頭去接著看向篝火,兩人之間再度安靜了下來,就在曹野開始感覺昏昏欲睡之際,他卻聽見勾娘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倒希望你能拿出點貪官的樣子……」
這話一出,曹野只覺得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頃刻間便醒了。
他無言地望向勾娘,又聽勾娘這時語氣淡淡地補上了後半句:「你的身體經不起這麼拼命,要是你死了,我就拿不到工錢,所以我希望你貪一點,每到一處就多和官府走動,吃好睡好,不要想著三天查完一個案子,然後,也再也不要雷雨天半夜挖墳了。」
「……」
一時間,曹野也不知該說什麼。
他心中又何嘗不明白,碰上這些關乎神火將軍的案子,即便朝廷不摧,他也不願意久拖,只因他在離開永州前和阮雲夷說了,他會管這件事。
不論神火廟裡的神火將軍是不是阮雲夷,曹野都要管這件事,因為對他來說,沒有人可以玷污阮雲夷的名字。
一路來他都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想到勾娘還是看出來了。
曹野忍不住笑:「我都說了,我從小仰慕阮將軍,如今他雖已不在,但百姓仍信神火,拜神火,只要神火廟裡還立著阮將軍的塑像,我就必須要查清楚這些事……再說了,我現在可是奉旨查案哎,拖得太久可是要掉腦袋的。」
他努力想將自己的干係撇乾淨,卻是久久沒等來勾娘的回應,等他再抬眼一看,這才發現勾娘竟也不知何時抱著棒槌睡了過去。
「還真是越艱苦越容易睡著……」
曹野哭笑不得,獨自又在篝火邊熬了一會兒,終究是被山洞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催著睡著了。
天亮之前,東山上的雨停了,趁著天色將明未明,四人下了山,一路上還不忘抹平了地上的腳印,只為不打草驚蛇。
一夜之間,他們已經查清武鬥的真相,甚至還挖出了十年前的巨人屍骨。
回到客棧後,孔雀將屍骨上的污漬沖刷乾淨,數了之後發現,此人身上的骨頭竟有二十一處斷過,其中甚至還包括了顱骨,可以說,若非他天生得了一副巨人之軀,身強體壯,換做尋常人,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單看顱縫和牙齒,此人年紀應當也不算大,或許才剛成年。」
孔雀繞著屍骨轉了一圈,十分篤定:「我雖從來沒見過如此巨人,但是卻曾也在古籍中看過,有人曾挖出過巨人屍骨,稱脛骨長二尺,顱大如斗……在我老家,羊圈裡的羊雖然相似,但細看每隻亦有不同,人也是如此,一萬人當中總有一人生來便有異相,或許,此人便是那萬里挑一。」
「萬里挑一啊……」
不知為何,南天燭的臉色頗為晦澀:「這樣的人天生便和別人不一樣,一輩子都會叫人指指點點,過得十分痛苦……或許他身上的傷就是這麼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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