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口氣,南天燭道:「我曾見過那尊鐵佛,還為此挨了一頓打,當時聖姑為了哄我教了我神舞……聖姑後來走了,但她和我說過,跳神舞便能向天地發問,或許我可以試試,問出那尊佛像的事。」
之後一個下午,南天燭都在房裡休息,只因神舞並非尋常舞蹈,若想從頭到尾跳一遍必會耗盡體力,而先前在蜀州,她跳的所謂「神舞」不過是有形無神之物……這件事,孔雀倒也沒說錯。
他們現今只有五日時間,南天燭休息時,其他三人自是也不能閒著,去了一趟那座廢棄驛站,時隔十年,這裡比起當年更是破敗不堪,雜草叢生,早已淪為了附近蛇蟲野獸的巢穴。
「十年前新帝即位後,為治理天羅之亂撥銀無數,為削減開支,廢棄了一批驛站,想來,這便是其中之一了。」
曹野親歷過那段兵荒馬亂的日子,深知神啟帝雖是明君,但比起先帝卻可謂是薄情又鐵腕,甚至可以說,在天下社稷面前,所有人都不過是他指尖的棋子。
或許,這位年輕的皇帝早在繼位之初便覺察到曹嵩父子都在朝中為官,權勢太重,扶聶言上位便是為了制衡曹家,卻不想,曹嵩竟會很快病逝,在聶言成為首輔後,朝廷又成了聶言的一言堂,而皇帝一直留著曹野的命,多半也並非是感激他在天火之中的救命之恩,只是單純還需要他這顆棋子在未來繼續制衡聶言罷了。
想到這兒,曹野不由苦笑:「真是沒想到小蠟燭出身天羅……十年前,新帝為肅清邪道,只要與天羅扯上關係便要全部處死,即便那些鬼童皆是些稚子也大多難逃一劫。」
「你們這皇帝可真是個冷血之人……雖然我父汗也差不多就是了。」
自從聽說南天燭身世,孔雀便一直心事重重,俊俏的臉上滿是陰霾。
事到如今,他也總算知道為何南天燭會如此崇拜阮雲夷,只是,他更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
聖姑。
南天燭口中的聖姑也會跳神舞,甚至,十分精於此道。
可是他明明記得母親告訴過他,神舞是屬於巫子的舞蹈,是獻給天地之舞,巫子從不信神,更別說是祀鬼了。
孔雀的身體裡沒有留著巫子的血,所以他永遠不會知道,天地是如何說話的。
他只知道,母親說過,天地不是神,這世上……根本沒有神。
三人轉了一圈,發覺這個驛站確實是個盜賊接頭的好地方,四周荒無人煙,當年,若非有路過的行人聽見驛站里傳來異響,只怕那九人屍體還要等上許久才會被人發現。
曹野道:「選在這種地方……盜匪倒賣多半是真,只是,看那些鬼像模樣實在不像是能賣出高價,為了這一點蠅頭小利,真的會到大打出手並且血濺當場的地步嗎?」
這麼一說,幾人心中都隱約察覺到此事中或有蹊蹺,而眼看太陽落山,就快到了南天燭說要跳神舞的時辰,幾人折返回客棧,一路上,勾娘也看出孔雀心不在焉,問道:「是擔心小蠟燭?」
「她能吃能喝有什麼好擔心的。」
客棧已經近在眼前,孔雀話雖這麼說,但想到南天燭午飯沒吃,還是在街上給南天燭買了熱油餅,冷哼道:「先不說神舞有沒有這麼神通廣大,依我看,那尊佛像說不好也就是普通的佛像而已,我小時也見過會流血的鐵,我母親說,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所以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了弄清這東西來歷,逼著自己想起那些痛苦記憶,對她難道有半點好處?」
幾人走進客棧時天已經徹底黑了,孔雀推門進屋,卻發現南天燭已不在屋內,只留下一張字條,稱她去了城中東南角一處空地,聖姑曾說過,跳神舞,須得在能看得到天的地方。
這話……似乎母親也說過。
孔雀晃神間,曹野與勾娘已經拉著他去了那地方,遠遠的,他在夜色里看到一堆搖曳的火……這裡過去該是一戶人家,只是後頭被廢棄了,而南天燭便站在院落正中,身披五色彩衣,面帶珠簾,站在火堆前一動不動。
「喂,你餓不餓,要不要先吃……」
孔雀提著油餅迎上去,話還沒說完,遠處傳來了戌時一更的打更聲,而同時,鈴也跟著響了。
少女在一瞬間便動了起來,而隨著她輕盈地跳出第一個拍子,手提油餅的孔雀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太像了。
不斷重複的鈴響仿佛將他拖回烏梁,他在高高的天穹下看著母親舞動手中刀刃,渾身上下飛揚的彩布如草原上颯颯作響的魂幡。
「這才是真正的北境神舞……」
跟在他身後的曹野也不由看呆了。
他過去曾經從書中讀到過,北境有巫女,貌美似妖,著長裙,覆珠面,系銅鈴,不問鬼神,只識天地。
在當時曹野所讀的書中,雖然未曾記載巫女出身何處,但卻說過,巫女出生於高山之巔,河川之底,而這兩者在遍地草原戈壁的烏梁都十分少見,反倒是烏梁以北的契貞,國土雖小,但遍地河谷高山,傳言那裡的住民是天生的獵人與捕手,如鳥一般敏捷,如獸一般嗜血,許多年來,烏梁雖數次攻打契貞,無奈契貞人的行蹤隱匿在高山之間,一直未能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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