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了半個小時才到她們，馳路讓艾嘉先打。

艾嘉什麼都可以忘記，但爸爸、媽媽、外婆、遲予辰的手機號倒背如流。

如果媽媽、外婆還在，她一定也會打給她們，告訴她們，自己很好。

她沒有先撥給爸爸，而是先撥了遲予辰的手機號，但裡面傳來機械的女聲：「你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她又打，連續撥打了五次，都是一樣的結果。

艾嘉還想繼續撥打，馳路從她手裡奪過話筒：「你遲哥的手機可能沒電關機了，別打了。」

艾嘉這才撥打爸爸的電話，第一遍沒接通，第二遍還沒接通，第三遍嘟嘟嘟的聲音響到快自動掛斷，她已經不抱希望，竟然聽到對方傳來一聲「餵」。

是她爸爸的聲音，她不記得上次聽到爸爸的聲音是什麼時候，但這次聽來卻覺得格外親切。

「爸爸。」艾嘉低聲說。

「是小嘉啊。」

「爸爸，元旦快樂！」

「小嘉，元……」

「老公，今天你不是說陪我嗎，在接誰的電話啊？」電話那頭傳來嬌軟的女聲。

艾嘉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不敢置信地問爸爸：「爸爸，誰在叫你老公？」

「沒有，你聽錯了。」艾爸說。

「爸爸……」

「趕緊掛了吧，陪我！」傳來親吻聲。

艾嘉「啪」地用力掛斷電話。

馳路就在她身後，剛才艾嘉打電話時，她特意湊上前去聽，有的地方沒聽清，但「老公」卻聽得清清楚楚。

馳路剛想安慰她兩句，卻聽到她不受控制地發出一聲尖利的「啊！！！」，然後瘋了一樣，把頭往電話上撞，狠狠地撞，撞得額頭冒血。

馳路見狀，想用力把她拖開，她卻死命地繼續往電話上撞。

「來人，快來人！」馳路急忙大聲喊。

她知道艾嘉此刻處於瘋癲狀態，以她的力氣，根本無法制住她。

等護士過來，艾嘉被注射了一劑鎮定劑才算安靜下來。

珍貴的十分鐘通話，成了一出悲慘鬧劇。

新的一年，尚未星光萬里，萬事如意，就轟隆隆炸響一記驚雷，炸得她體無完膚。

*

艾嘉醒來時，天已黑透，她躺在床上，呆愣愣地望著天花板，看著看著看到了青面獠牙的厲鬼，張牙舞爪地要吃了一個小女孩。

她嚇得從床上彈起來，坐在床角，蜷縮起來，身體瑟瑟發抖。

她睡不著，又不想繼續待在黑暗裡，便走到了窗前，望向窗外，望著那些隱在黑暗中的低矮植物。

艾嘉在一叢叢的黑暗裡看到了點點亮光，不斷變幻著顏色的光，光裡面好像飛舞著無數的白雪，白雪落在城堡上。

那是？

艾嘉睜大眼睛，是她白天看到的水晶球嗎？

還是，她出現了幻覺？

艾嘉走到馳路床邊，輕輕推她。

馳路猛然睜眼，剛想大呵一聲「誰啊」，見是艾嘉，這話被咽了回去。

「幹嗎？」馳路坐了起來。

「你來幫我看看，我看到的是真的嗎？」艾嘉把馳路拉到窗邊，指給她看，「你看，那兒是有東西在亮嗎？」

「哪裡有啊！」馳路掃視窗外。

「那兒，那兒，看到了嗎？」艾嘉說，「離我們最近的一棵樹。」

「啊！」馳路恍然。

「有嗎？」

「沒有。」

「哦~」艾嘉滿臉失望，「就知道不是真的。」

「如果我說有呢。」馳路勾唇。

「馳路，你別騙我。」艾嘉目露哀求。

「有！」

「真的？」

「真的。」馳路點頭。

艾嘉終於笑了。

「走，我們出去看看。」艾嘉拉著她的手就要往外走。

「你傻啊，我們怎麼能出得去。」馳路站在原地，沒動。

「我先去探路，看看護士有沒有打瞌睡或是睡覺。」艾嘉說，「如果在睡覺的話，我們就可以偷偷溜出去了。」

「也不是不行。」

「那……咱們走吧！」艾嘉套上羽絨服外套。

「走！」馳路邊穿衣服邊說。

艾嘉朝她伸手。

馳路把手搭到了她的手心，跟著她一起悄悄地出了病房。

兩人貼牆而走，都走得小心翼翼，儘量讓自己不發出一點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