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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爹爹尚是小村的大英雄、一個從白手起家直至定遠將軍的傳奇。而她則是村民們愛屋及烏、憐惜呵護的將軍女兒。

——直到上月,爹爹連帶整支西北軍在抵禦金人來犯的邊疆戰場上全軍覆沒,致使大宋再失一塊版圖。

而據前來通傳的宦官透露,他的罪名是——叛國通敵,私吞軍費。

據傳,在大戰來臨前,虞將軍突兀為全體士兵更換了一批一砍即斷的刀劍。而這一切,都是為了拿劣等武器替換原本武器,從而倒賣精鋼,攫取利潤。

官家震怒,雖未定罪,卻已怒罵他為「賣國恥賊」,不肯予其哀榮。

對這些傳聞,蓮心一個字都不信。但沒人由得她不信。

那一戰,憧憬跟隨他的不僅是普通士兵,還有許多村民的兒子。他的失敗,不光使蓮心失去了父親,更葬送了小村幾乎全部的年輕生命。

現在,一夜白髮的父母們來要她血債血償了。

思緒紛飛間,難免走神。

一聲枯枝折斷聲從腳下傳來。

蓮心猛地驚出一身冷汗,一低頭——她方才沒注意,踩到了地上的樹枝!

背對正屋的一個橫肉男子幾乎立刻回了頭,四下搜尋著聲音源頭。

蓮心連呼吸都不敢,躲在距男子不過一丈的窗後,戰戰兢兢僵著。

就在千鈞一髮的此時,又是一陣枯枝折斷聲。

蓮心與橫肉男子都一愣,隨後看向牆後。

一柄支在牆角的長劍大約是由於受聲響所振,正沿著牆壁慢慢滑倒。

正巧,它壓在了枯枝上,發出與方才別無二致的聲響。

男子失望地咒罵一聲,一腳踢開長劍,去下一處搜尋。

蓮心看著他遠去,心下複雜地舒了口氣。

方才被男子踢過的牆邊地上,鞘上布滿裂痕的長劍輕輕嗡鳴一聲。

【小蓮心,他沒走。你別動。】

聽到這不知何處而來的嗡鳴聲,蓮心並不驚訝,反而趕緊依言緊貼牆壁。

而果然,在她冷汗直流的余光中,那橫肉男子方走開幾步,又突然邁一大步回來,殺了個回馬槍。

直到盯了半天,小窗中仍無任何聲響,他才奇怪地撓撓頭,終於離去了。

長劍有些得意地嗡鳴:【我果然是逃命利器吧?】

脫了險,蓮心的心下也放鬆了些,也有心思逗悶子了。

她逗它:「吳鉤,你是爹爹的故劍,就沒有高些的追求麼,只曉得逃命?...」

惹得這名為「吳鉤」的長劍氣得直哼哼,又嗡鳴起來。

如果現下有人在一旁,可能會覺得蓮心是個瘋子:明明四處無聲,哪裡有劍在說話?

但事實上,這並非幻聽,而是蓮心獨有的能聽懂武器言語的能力所致。

只不過,這能力也不能讓她救回爹爹,不過聊勝於無,能與爹爹的這柄故劍交談,略作慰藉罷了。

和吳鉤鬥了兩句嘴,蓮心心下才微微放鬆了些。

這時,她的手腳一陣發軟,頭傳來發昏的感覺。

她心裡曉得這是為什麼,趕緊抖著手從一旁的缸中扒拉些稻米出來,一邊往衣袖裡塞,一邊往口中送,甚至不顧那米是生的。

吃了三四把,蓮心胸中發慌的飢餓感才略有緩解,總不至於到暈倒的地步了。

蓮心舒了口氣。

——她已兩日未進食了。

父親戰死,罪名未下,私產已被趕著體察上意的縣丞抄了個乾淨,除了一把名為「吳鉤」的長劍,什麼都沒剩下。

在武寧縣中,一個縣丞,幾乎就與土皇帝別無二致。就是富商都要討好他,更別說蓮心一個孤女了,她連村民都對付不了。

那些爹爹生前的榮譽、賞賜,什麼都沒剩下,蓮心眼睜睜看著爹爹曾用過的物件像他一樣離開了她。

他的東西,就像他本人的氣息一樣,消失在了蓮心的世界中。

整個縣也因縣丞的禁令,不敢再提虞將軍半個字。

蓮心甚至懷疑過,一合上眼來到大宋這件事,會不會只是她的一場夢而已?

她真的曾有過爹爹麼?

見風使舵的縣丞禁止了人們的議論,抄走了遺物,管控住了爹爹遺體,蓮心甚至無法親見他最後一面。

更可惡的是,他將蓮心的戶籍也收到了手裡。這代表著,蓮心根本無法出縣,她在武寧縣中就像只籠中黃雀一般。

只要縣丞想捉住她,全縣搜捕下,不出半日即可捕獲她...

蓮心深吸口氣,將爹爹的面孔、縣丞查抄遺物那日囂張的嘴臉暫時從腦中甩出去,只憋著勁從米缸中舀米。

宋孝宗在位,淳熙七年。江西大旱,災民遍野,餓的這兩日只是個開始。

她必須得想些法子,先來擺脫現下的境地,然後才有資格從長計議。

至於拿村中糧倉的米當屯糧麼...就當是他們追殺她的利息吧!

蓮心「嘿」了一聲,抬頭,透過檻窗觀察片刻聚集在偏院的村民,掂了掂手裡舉起的巨石——這石頭與她嬌小的體型形成極大反差,叫人見到,只怕會驚掉下巴——隨後,猛地向門外扔了過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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