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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說到一半,視線不知怎的,開始往地面上瞧,做不到再看著兩人說話了。

「兄妹情也是很珍貴的,要是我,就不敢輕易丟掉這情分...最後萬一落得夫君、哥哥都沒有,那才是叫天不靈叫地不應呢。」

她輕聲說出心裡話。

很奇怪,明明是心裡話,說出去的話不是應該像斬釘截鐵一樣堅決嗎?

但她不知為何卻感覺到一種漸漸被水漫過脖頸的錯覺。

真心話要說出,是這麼難的一件事嗎?

心裡突然有種強烈的想和三郎說說話的欲望。

蓮心大口呼吸著。

那種強烈到幾乎心虛的感覺非常奇怪,好像如果得不到三郎態度如常回應她的話,就要窒息了似的。

所以蓮心急迫地轉過頭,想和三郎說話。

但不知何時,三郎已轉開了頭,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注視著她講話時的臉了。

「三哥,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三哥?」

心裏面有種難以忍受的焦灼,還有簡直不知道為何而來的惱火,蓮心近乎不耐煩地維持著笑,伸手用力去抓三郎的胳膊,想把他的身子扳過來,讓她看清楚表情。

她不依不饒的,一定要他給予反應和答覆,「三哥,你發什麼呆?你聽到我方才的話了嗎?...你別裝聽不懂似的呀。」

這句話問畢,方才久喚不動的三郎終於轉過了臉來。

「聽到了。明白了。」

三郎面上維持著一種近乎艷麗的微笑,「你說的也在理,那麼就這樣和你的好友們說罷,我想,唐大娘子聽到這話也是不會有異議的。畢竟她與陸伯父的結局也確實不算美滿。」

說完這話,他停了一會,終於還是輕推開蓮心握著他袖子不放的手,起了身下榻。

隨後一邊垂臉整理自己亂了的衣衫,一邊與眾人道:「明日我要去御史府上,前幾日一直耽擱著,明日卻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那麼,今日我就早回去就寢了?」

他回過頭,見范如玉和略作遲疑的蓮心都點了頭,才淺淺一笑,回以頷首,隨後轉身利落地踏進了黑夜裡。

幾步之後,便連背影都看不見了。

范如玉和田田都沒敢說話。

兩人偷覷著蓮心。

蓮心則像是想給自己找些事似的,埋頭整理范如玉嗑剩下的瓜子殼,臉上有種固執的神態。

嘩嘩的瓜子殼聲像海水落潮似的,響了約有一炷香,仍不見停息的趨勢。

范如玉聽不下去了。

她和田田又對視一眼,才小心翼翼對專心垂著臉,誓要把瓜子殼掃成尖塔的蓮心道:「兒啊...你、你沒事吧?要不你也早些就寢?跟阿娘一塊睡?」

田田也拼命點頭:「蓮小娘子,婢子將被窩已拿爐子暖好了,現下熱熱的,正適宜躺下呢。快來洗洗睡吧!...」

但蓮心卻仍專注於手下的活,頭也沒抬,只撅起了嘴,「不要*。」

夜雨像潮水一樣滌盪。

滌盪,能改變一切。

帶來從前沒有的事物,帶走從前已有的事物。

而人的心,也會忍受不了落潮時的反差嗎?

人又究竟有多少東西是可以承受失去的呢?

蓮心不知道。

該說的話,她已說出口,她從不為此後悔。

只是。

她只是想著方才辛贛像面具一樣覆在面上的微笑。她看不懂他那時候的任何想法。

蓮心握緊了手心,咬住嘴唇。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弄清楚一件事。

她對辛贛的讀心特權,原來只是在他願意叫她讀的時候才能擁有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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