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雲州看著她,單薄的眼皮內褶里,壓不住的不耐煩。
林西月低下頭,他這麼聰明,肯定知道她是在拖延時間,索性不說了。
「講啊。」鄭雲州朝她走過來,指著門說:「再接著講,這門上還有什麼花頭經,這朵亂糟糟的雲,這隻野鶴,都講上一遍。」
野鶴兩個字蹦出來的時候,林西月差點要破功。
她死死地憋住了,不敢笑。
明明是祥雲仙鶴的紋飾。
林西月搖頭,仰起脖子,認真地建議:「鄭總,我還是去別的地方住吧。」
「為什麼?」鄭雲州搬了把椅子坐在門口。
她不進去,他只好大馬金刀地坐下來,彆扭地和她說話。
林西月一副為他著想的語氣:「鄭總,您今年快三十了吧?」
鄭雲州哼了聲:「做什麼,你也要給我說媒?」
「不是。」林西月心虛地搖頭,「趙董很操心您的婚事,每次來佛堂燒香都要說這一句,我想,不管對象是哪家小姐,您應該就快結婚了。」
「所以?」
林西月說:「太晚了,我就這麼跟您進去,叫您未來太太知道了,可能生出不必要的麻煩,明明我們什麼都不會做,只是找個地方休息,但流言總是無稽又難聽,恐怕要帶累壞您的名聲。」
他斂眸,頭往另一側偏了偏,架起腿說:「既然流言難聽,那就不要聽了,至於我的名聲,它從來就沒好過,還有問題嗎?」
小姑娘厲害,不敢在言談上激怒他,但先咬死了他們什麼都不會做,委婉地給他圈出邊界來,再假意同他站到一邊,掏心掏肺地為他。
話里話外的意思,我都這麼懇切了,你總該領情了吧。
林西月咬了咬唇,細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小小的陰翳。
是啊,他自高自大,又油鹽不進的,怎麼會把區區名聲放心上,未來太太還不知道在哪兒,更不會考慮她的感受了。
西月搖頭,表示不再有疑問。
然後挺起胸脯,神色凜然地繞過鄭雲州,進了湖邊這棟樓。
能做的努力都做了,林西月沒什麼好再猶豫,已經到了這一步,只好見招拆招。
她拿出對人心為數不多的一點信賴去說服自己——鄭雲州雖然說話可惡,但仍有起碼的原則和教養。
或許真正讓她鬆了心防的,還是鄭雲州為她擋風的舉動,他對自己沒有分毫憐惜的話,是做不出的。
暗流涌動的氣壓里,林西月懷著這樣渺茫的心思,第一次進了這片他的專屬領地。
鄭雲州仍未起身,他坐在大門的正中,對著漫無邊際的夜色,忽而笑了下。
進去後,林西月在客廳了找到了充電線,把手機插上。
一整個晚上都沒電,也不知道小灝是否安全到家。
她還惦記自己郵箱裡處於待發送狀態的作業。
鄭雲州進來以後,她問了句:「鄭總,這裡有電腦嗎?」
他坐在沙發上,往後一指:「過道第三間,書房裡有。」
西月點頭:「謝謝,我去發個郵件就來。」
臨湖的窗戶沒關,夜風捲起紗簾吹進來,送入一陣淡淡的水腥氣。
鄭雲州往後靠了靠,長腿閒散地交疊著,一隻手掐了煙,拿起黑色角几上的電話,短短兩個字:「宵夜。」
下午一直在開會,從中午到現在他都沒吃東西,裝了一肚子苦咖啡。
去松石取一幅畫的功夫,又看見林西月陪在付長涇身邊,渾身的氣血莫名倒涌。
想到在門口遇上他們的情形,明亮的月色下,她烏黑的發絲纏著付長涇的肩,二人交頸呢喃,身後落了一地晃眼的欒花,刺得他眼睛疼。
煙霧裊裊里,鄭雲州皺著眉把煙遞到唇邊,深吁了兩口。
燈光散落下來,菸灰缸邊緣的釉色青得發白,他指間的煙燃了大半截,積成一串長長的菸灰,搖搖欲墜。
火星燎上他的指腹時,鄭雲州被燙得皺了下眉,把菸頭扔進了茶缸里。
白煙往上升騰,琥珀色的茶湯映出他慌亂的眉眼,哪裡像這個歲數,經歷了無數大場面的男人?
反倒不如十六七歲的毛頭小子。
發皺的菸頭被丟到缸底,又慢慢地浮出水面,像長久以來被他強壓下去,又抑制不住湧上來的,一場後知後覺的心動,乃至淪陷。
是從哪一天開始,他把小姑娘當成他一個人的,只准她對他笑,她的曲意迎合,她的俏皮話只能對他講,看到她同別的男人在一起就不高興的?
林西月的出現,像下了一場太陽雨,還沒來得及打傘,身上就先淋濕了。
怔愣了半晌,鄭雲州突兀地、自顧自地笑了。
倒也不必箍得這麼死,誰知道這是不是一時的情致?哪就到這個田地了。
鄭雲州正出神,身後有部手機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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