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月總會恍惚,自己是怎麼一步步到這裡的?
路上那麼多人幫助過她,林媽媽和董老師托舉著她,她可憐的弟弟推著她,讓她一步步走出那個小鎮,舉著火把蹚過了暗河涌流,才來到了光明溫暖的世界。
不知道是不是瘋過頭了,臨走前的頭一天晚上,林西月忽然發起高燒。
她來美國後,哪怕買了學校保險,也一直很注意保暖,不敢輕易上醫院。
唯一一次病倒,是在考完紐約州的執業資格後,手上輕輕重重的事情一松,人反而吃不住了。
她自己的房子已退了租,在舒影家的客臥里住著。
舒影找來退燒藥,餵林西月喝下去:「你還說要去長島玩帆,還好我勸住了你不要去,以為自己身體有多好。」
「你也是,只不過在大所折騰了兩年而已,怎麼跟從牢里放出來一樣的,什麼都要去玩啊?」
林西月已經燒迷糊了,眼睛閉著,意識不知去到了哪裡,只曉得渾身上下哪兒都疼,疼得她唇線緊緊抿著,小聲地啜泣。
舒影放下水,不再數落她了,握著她的手:「還難受嗎?西月?」
「難受。」她的臉埋在枕頭裡,滾燙的手心緊緊回握住她,「鄭雲州,你別生氣了,我好難受。」
第48章 海棠 學費和開銷x
048
在香港住了將近兩年, 林西月也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節奏。
每天早晨,街邊報攤里響起股市開盤的鐘聲,賣活禽的男人把裝鵪鶉的鐵籠往陰涼處拖, 海味鋪的夥計抖開一整張瑤柱,咸腥味飄得很遠,林西月坐在叮叮車上都要捂鼻子。
而她租住的公寓附近,幾乎聽不見鴉雀聲。黃家豪說, 也許香港的鳥都到餐桌上去了, 你看哪頓少得了乳鴿?
黃家豪是她的同事, 也是上下樓的鄰居,他父親是江城人,母親改嫁了香港,劍橋法學院畢業, 她調到這邊的時候,他也剛從倫敦辦公室過來。
聽得林西月忍不住笑了。
這個時候, 她總會想到京里隨處可見的麻雀。
一到了春天, 在鄭雲州的茶樓里坐著, 總有那麼幾隻飛過來,它們也不怕人, 在她的腳邊蹦來蹦去。
還沒走到律所樓下, 就聽見轉角711里的微波爐此起彼伏地叮響。
一個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端著咖啡疾走, 杯縫裡溢出來的黑汁液落在鞋面上, 鞋子踩進被擦得鋥亮的電梯廂,在昏黃燈光里形成奇妙的對仗。
「西月!」黃家豪從後面追上來, 叫了她一聲。
林西月在晨霧裡回頭,微風吹動她才剛到肩膀的捲髮:「開車的人也這麼早。」
黃家豪喘勻了氣:「不是說讓你等我,我正好帶你過來。」
林西月說:「那你沒買車怎麼辦?我還不是要自己搭車子, 而且等來等去的浪費時間,你以後就不用管我了。」
她本來就不太喜歡給別人添麻煩。
更何況,不管是男同事還是女同事,她都不願意發展出除工作以外的關係,很麻煩,對她來說是個交際負擔。
不上班的日子,她基本上都是一個人,做做家務,或者學著鼓搗咖啡機,看一看書,再不然,就是在客廳的地毯上打坐。
對她來說,靜養就是最好的休息,能讓身體很快地從高強度的任務里釋放出來。
黃家豪和她一道進去,他說:「今天上午我們組要開會,最少四個小時。」
林西月點頭:「知道,我昨天下班的時候,看見你們還燈火通明的,這宗上市交易的規模太大,沒辦法。」
又簡單聊了幾句,他們各自回了辦公室。
香港地方小,剛從紐約過來時,她都是和別人擠一間,升了授薪合伙人,林西月才有了自己的辦公室。
她把包放下,西裝外套掛好,坐到位置上,先打開郵箱瀏覽一遍,檢查昨天布置下去的工作有沒有收到回復,以及新內容。
十點多,王凱來敲門,手裡拿著一份剛翻譯好的德文合同。
他走進來,指著其中一條說:「Cynthia,就德國卓至的這個條款你有疑義嗎?我怎麼覺得不對勁?」
王凱比她還早一年升合伙人,但提起他的搭檔來,也是自愧不如,他老是對人講,Cynthia真是紐約派來的尖子生,既專業又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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