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紅泛淚的眼睛、顫抖的身體、混亂的呼吸……
他好像真的怕得要死。
據說割腕的人切開動脈後,會把手放到熱水裡,水溫會加速血液循環,使得傷口不易凝血癒合,直至身體失溫,血流盡為止。
這是自殺的人才會做的事情。
宋鹿覺得,林也好像是誤會了什麼。
她沒想過要死。只是喪氣過了頭,一時忘記處理傷口,加上洗澡正好淋了點熱水,把血沖得到處都是,外來的人一頭扎進來,的確看著會像是自傷自殘的兇案現場。
但她真的沒力氣和他爭執,身體往下沉,腦袋被固定在他的臂圈裡,眼皮垂下成一條細線,昏昏欲睡。
林也此時此刻真想把宋鹿按進身體裡。
「宋鹿,你給我聽好。我是混蛋,我是白痴,我是二百五。是我不分青紅皂白說了那些混帳話,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但你不可以用自殺來報復我。」
「我沒有——」宋鹿一下子從昏沉中抽離,倏地瞪大雙眼,一口咬住唇,心裡突然意識到了此時此刻發生的事究竟有多荒唐。
這種情況下,林也竟然覺得她會用死去報復他。
這是她自己的人生和性命!
難道她的愛恨情仇繞著他轉不夠,連生死也要繞著他轉?難道她就沒有一丁點兒的骨氣和自尊,就為了他幾句話而尋死覓活嗎?
他也太把自己當個人物,太自負、太氣人了!
宋鹿原本以為,自己已經透支了所有的情緒,不會再因為他一句話而產生一點半點的情緒波動。哪裡想到,還是因為「自殺」兩個字,這油鍋還是在這一刻炸開了。
「我沒想要去死。我為什麼要去死?我是做錯什麼了嗎?還是你認為我錯就是錯?難道就因為你說我那些話,因為你把我丟在飛機場,因為你口口聲聲聲稱不要我了,我就要去死?我的命就那麼輕那麼賤?這麼隨隨便便就可以丟掉嗎?」
宋鹿在林也懷裡蛄蛹、掙扎、翻騰,用手又推又打又錘。他就是不放手。
「林也,你也給我聽好了。狠話蠢話瘋話誰都能說。我也會說。我才不會因為區區一個你去死。從前不會,以後更不會。因為我不會再喜歡你多一分。愛你,才是犯賤。」
「不是你賤。是我賤!好不好?走,去止血。」
「你放開我!不要你管。」
林也一邊抄起她腋下,一邊從褲子口袋裡掏手機,手指在屏幕上亂點亂按。他一時情急,120被他撥成了129。他急忙按返回鍵,一下太急,又失手把三個數字全部抹掉。
又要重頭來過!
林也抓手機的手都在抖,聲音也在抖:「我不會讓任何人再傷害你。我發誓。宋鹿,我們去醫院。聽話。」
聽話、乖、別鬧……這是父母哄小孩、主人逗貓狗時會說的話。這是高高在上的人對下位者說的話。
他好像從來沒有平等地看待過她。他不知道,這樣的話放在平時她只置之一笑,可現在,激出她多少叛逆之心,非要搶嗆他一嗆。
「這個世界上獨你最知道怎麼傷害我。」宋鹿看著自己受傷的手,一片片拔下傷口裡的碎瓷片,「射擊運動員的手最珍貴了。可自從遇到你,我的手就不斷受傷。我的手都要廢了。可偏偏我又怪不了你,是我自找的。這些都是皮外傷,看不見的地方,更疼。」
宋鹿緩緩煽動眼皮,一隻手軟綿綿地起,掌落,一掌拍掉豎起在她腋下的林也手機。
她才不要去醫院。
她現在又累又困又軟,不想再被丟到醫院冷冰冰的金屬椅子上。她想滾進柔軟又溫暖的被窩裡去。
立刻!馬上!
林也一時無語,試著將她身體往上抬了抬。
宋鹿吸著涼氣,終於「唉喲」一聲喊了出來,順著這聲「唉喲」一起滾出來的是忍了好久的滾滾燙的淚珠子。
「林也,我好疼啊,真的好疼。睡一覺,傷口就會癒合,一切就會過去吧?」
林也就僵著不敢再動。他的呼吸越來越亂,和宋鹿的呼吸纏在一起。
宋鹿也不是不要命的,低下頭看手腕傷口,刀子割在淺表靜脈,只是看著嚴重,其實一隔絕水應該馬上就能止住血。她一低頭,眼淚滴到傷口裡,又連連嚎了幾嗓子。
她確定自己死不了。
宋鹿試著握緊、鬆開手掌,整條手臂勉強算活動靈活,看來是沒傷到脛骨,手也暫時廢不了。
她鬆了一口氣。
只是她一動,某條盤踞在小臂內側的傷口裂開,滋出一條血線,噴到林也蒼白的臉頰。他整個人都是一兢。
宋鹿看他這般緊張整個人還是漠漠然的神態。她又在他懷裡小歇片刻,冷靜下來,目光順著手臂上橫一條豎一條的傷痕一路往上移,看到自己赤、裸的身體緊緊貼著林也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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