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母親提出離婚，他也只是猶豫了一下，然後便選擇他的「真愛」。

李還幻清楚的記得，在父母決定離婚的那個時候，在他搬出家的那個晚上，親自到她的床前，跟她說過的話。

他說，他們是真愛。

她知道，他只是想要她理解他，為他的出軌找理由，原諒他所做的一切。

然後，她抬起的手臂壓在臉上，蓋住了眼睛。她說，就算他跟她母親離婚了，他也是她的爸爸。她希望她能儘快跟她母親離婚。

他信了。

那個時候，他嘴裡說著「真愛」，卻還沒有打定主意要離婚。或者說，還想挽救一下自己的顏面。

然而他卻不知道的是，她當時說的是反話。

他又怎麼能夠真的理解、他年僅8歲的女兒，那時候的心情？她說，就算離婚，他也是她的爸爸。可是他不知道，她當時說這句話，只是因為源自心底的厭惡和痛苦，她只想他趕緊離開，只想找一個理由，讓他趕緊從她的家裡、從她的生活中消失。

因為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太過痛苦，讓8歲的她沒辦法承受。最後，只能選擇逃避。

想要他走，想要他從眼前消失，不想看到他在面前。

或許這樣，就能短暫的逃避父親出軌、父母離婚的真相。

她想要獲得短暫的安寧。

想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只要睡一覺，一切又都恢復原狀。

父親沒有出軌，父母也沒有離婚。

他說，好。

卻沒有看到，她壓在手臂下的眼睛，早已經淚流滿面。或許他看到了，他那個時候是大人，是她朝夕相處的父親，她還只是一個不會掩飾的孩子……

她在他面前哭，他又怎麼會發現不了呢？

他只是不想管、沒有立場再管。

一個好面子的人，「醜聞」被揭露，拼命地給自己找藉口。他失去了原本和睦的家庭、幸福的婚姻、相濡以沫的妻子、乖巧懂事的女兒、令人艷羨的幸福、穩定的生活、他自己父母的不理解和失望……

因為出軌，他失去了很多很多。

所以，便想證明、用盡一切證明，自己沒錯，自己選擇那個女人沒錯，自己是為了「真愛」才會眾叛親離。

拼了命的、想要證明，甚至想要曾經崇拜他的女兒、被他出軌傷得很深的女兒，也相信他那個荒誕的、可笑的理由。

李還幻說不清楚自己當時的想法。

因為曾經深深愛過、崇拜過，所以被傷害的時候，也是痛得最深、最徹底。

出軌是兩個人的事。

短暫的時間裡，她對那個破壞她家庭、跟她父親「尋求真愛」的女人，懷著很大的恨意。可隨著父親的驟然離世，隨著她一天天長大……

心裡那些陰暗的想法，逐漸散了。

要不，有人說時間是這世間最可怕的存在，可以讓愛失去顏色，也可以磨滅掉恨。

1年、2年、3年、4年……

直到18年後。

隔著時光的長廊再去看當年的那些事，她的心裡依舊有憤懣、有不理解，但是當初那種痛徹心扉的窒息感，卻再也感覺不到了。

一切的痛苦和愛恨，都像是隔著一層紗，有種在回首看別人故事的恍惚。

8歲的她。

26歲的她。

是同一個人，也是不同的兩個人。

「我見過她。」

許久後，坐在副駕駛位置的李還幻，才緩緩開口。

她望著烤魚店的方向，眼神平靜，聲音顯得有些沙啞：「我父親出車禍的時候，那

輛車上，其實還有另一個女人。」

她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會在那輛車裡？又要一起去做什麼？

她的父親搶救無效死亡。

當時坐在副駕駛座位的女人，則傷了腿。直到現在，左腿都有殘疾，走路的時候能看出不一樣的地方。

她當時……

「我當時——」

李還幻皺了一下眉，才道，「就在馬路對面。」

她說得有些艱難。

「放學回來，看到路口圍了人，走近了……」

她放在膝蓋上的手，被握住。

秦時擔心地望著她，開始後悔帶她來這裡了。原本是想，解開她的心結，沒想到會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抱歉。」

李還幻張了張嘴，最終選擇了沉默，將18年前的車禍現場，再次埋入心底。

總之，她看到了昏倒在副駕駛座的女人。

這件事，就連她母親也不知道。

即便過去18年，但再次看到那張臉，當年的記憶還是一下子浮現在腦海，她一下子就認出了烤魚店的老闆娘，就是當初跟他父親出軌的女人。

「打聽消息的人回來說，她後來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