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拿爐火來準備了飯食,填飽肚子之後就不得不點燭火來照明了。
想著旁的號房裡邊,考生都該正在奮筆疾書,范愚卻沒有繼續作答的打算。
腦力活動容易讓人疲憊,兩道最難的考題過後,他已經沒法保持原先的好狀態。
與其頂著不大清醒的腦袋去答剩下兩題,倒不如先小憩一會兒來養好精神,才好一鼓作氣答完最後的卷子。
既是小憩,擔心不小心睡過頭的范愚也就沒將桌板拆卸下來充作床板。
最後是趴在桌面上入睡,拿雙臂作枕靠。
並不舒服的姿勢雖然避免了睡過頭的慘案發生,但也沒法給范愚帶來安穩的休息。
只是淺眠,時不時還會翻覆幾下來改變姿勢。
不過也得益於此,夜裡頭忽起風雨時,他才能夠及時醒過來。
入睡的時候范愚有記得把外袍披在肩上,但隨著淺眠中調整姿勢的動作,早就已經滑落到了腰際,肩上只剩下烏黑的髮絲遮蓋,哪能起到什麼保暖作用。
長巷不遮風雨,風吹斜雨絲之後免不了就直接將濕意送進了號房之內。
寒意一到范愚就醒了過來,也因此才得以避開考卷被打濕的結果。
匆忙護住考卷的同時,還得兼顧照明的燭火不被吹熄,一時間讓人有些手忙腳亂。
臨近的號房裡邊也漸起動靜,范愚甚至隱隱能聽見小聲的咒罵,也不知道是不是考生辛苦答了一日卷,卻被雨水弄糊了墨跡。
雨下了差不多一夜,不敢闔眼休息,卻也沒法作答。
范愚只好傻坐著,在腦中反覆思索剩下的考題,以求雨一停,就能將漸漸成型且雕琢得差不多的腹稿轉至紙頁上。
可惜思緒不停沒法阻擋困意來襲,他本就只是小憩了一番,這樣一來,後半夜裡腦袋一點一點的,甚至有幾下幾乎要碰著桌板。
雨停而光亮投到答卷上時,范愚的雙眼都差不多想眯起來了。
還是又搓揉了一番面頰,大力晃了晃腦袋之後,才勉強維持了清醒。
再一次告誡自己要用楷書作答,下筆的速度卻因為睏倦的狀態加快不少。范愚在將腹稿盡善盡美地謄寫下來的同時,腦中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就是要趕頭一批放排,才好回去客棧休息了。
結果和計劃的差不多。
所有人都被風雨耽誤了快一晚的時間,等范愚真正交卷時,甚至沒幾個完成了的。
等候放排的地方空蕩蕩的,只有地面上未散的水汽和他們寥寥數人作伴。
已經答完卷的書生,即便精神不好,多少還是能看出來信心十足的,唯獨角落裡有個年紀比范愚大不了幾歲的,格格不入。
毫無形象地坐在地上,雙手抱著膝,腦袋則是埋下去,讓人看不清神情的同時,也很好地替他隔絕了外界的目光。
范愚自然覺著驚訝,目光免不了就不時在那人身上游移。
直到終於到了頭一次放排的時間,發現聚集的人群不及第一場時候多,范愚估計著風雨影響的同時,視線也又往角落裡那人身上飄了過去。
終於站起身的人,頭髮凌亂,眼眶通紅,面上還有水痕。剛一宣布放排就跑著往外沖了出去,連拿袖子掩面都不記得。
不必范愚驚訝,邊上就隱隱飄來一兩句輕聲議論。
「說是考題難,好不容易答了三題之後就打算休息,結果因為累而睡得死了點,等被風雨驚醒,白日裡寫完的卷子已經濕得一個字都看不清楚,完全是紙漿了。」
「一時沒承受住,索性就自暴自棄,雨一停就來這兒坐著等了。」
「那豈不是要平白再等上三年時間?不過好在瞧上去還年輕,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是個比范愚早交卷的書生,同身邊的同伴在說話。
想來是同樣覺著詫異,於是在范愚交卷之前,就上前去問了那人。
「算是少年天才,小小年紀考上秀才,本該上一屆就下場,硬是被師長壓了三年,今年看火候到了才放他下場。」邊上有個同樣聽見了議論聲的書生加入了低聲交談當中,「這樣一來又等三年,也只好說是天意弄人。」
話里話外滿是惋惜,卻也帶著點難以聽出來的幸災樂禍。畢竟少一個少年天才作對手,自身中舉的概率也能增一絲。
至於這一回打擊之後那人會不會一蹶不振,就不得而知了。
早就清楚地知道科舉殘酷,可真正看著難以預料的風雨毀去一人三年苦讀的成果時,范愚還是不由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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