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航這回只哭了一會兒就收住了,眨巴著濕紅的眼睛直起來,「沒,沒關係。哥,也原諒我,好不好?」說著,他用力把眼裡的淚意眨掉了,「我,哭得,比以前少,有進步……」
秦錚摸了摸他的頭髮,鼻子裡「嗯」了一聲,問:「你不是喜歡雨麼?」林一航愣愣地沒反應過來,秦錚已經踩著欄杆翻到長廊外,站在兩叢女貞交錯的枝葉中間,笑著向他伸出手,「我帶你出去,要淋點兒雨,來不來?」
漫天大雨落下,秦錚頃刻間被澆透,打濕的頭髮塌下來遮在眼前,他向後捋了一下,露出飽滿的額頭,漆黑的長眉和眼睫上都掛著水珠,笑容在暗淡的天色下晃眼。林一航心如擂鼓,踩著欄杆握住他的手往下跳,女貞樹一陣搖晃,抖落許多雨水。
兩人踩著花壇被泡得鬆軟的泥土出去,校服上沾了草葉,幾雙泥腳印留在石板路上,很快被雨沖不見了。他們順著花壇邊的石板路走,繞過年久失修,內里長滿青苔和蕨類植物的噴泉池後就跑起來,腳下濺起水花,沿著學校中心的小花園轉了一圈兒,一口氣穿過操場跑到校門口,停在門房的屋檐下。
鐘樓在雨幕中沉默著,頂端的針尖刺破了烏雲,整座塔樓都濕漉漉地瀝水,磚紅色的牆面泛出微冷的亮光。幾排玉蘭樹沙沙作響,打落了許多葉子,一些翻過來的露著棕黃色的內里,安然地盛著雨水,油綠的葉面貼附在地上,像許多隻滿載貨物的小船。
林一航渾身濕透,肺都要跑炸了,眉梢眼角卻帶著笑意。急速跳動的心臟泵出血液,奔涌到四肢百骸,升起蓬勃的熱度,蒸得他臉紅起來,眼睛彎起。
他的心情從來沒有這樣明朗過,覺得雨中昏暗的一切都好像亮堂起來了,而站在他身邊的秦錚帶給他淋雨奔跑的快意,又因為那些不知何時萌生出的喜歡,變成了最明亮的那個。
他偷眼看著秦錚脫下校服外套擰水,覺得他一舉一動都在發光,像一輪澆濕了的太陽。
秦錚把擰過的校服抖開,聲音裡帶著一點兒喘,淡聲問:「冷不冷?」
林一航撐著膝蓋拼命喘氣,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不冷!」
秦錚揩了把臉,甩了甩濕濕的頭髮,「把外套脫了,這麼穿著容易著涼,我去問問看那邊給不給開門。」
林一航被甩了一臉細碎的水珠,心又怦怦跳了起來,偷眼看著秦錚用方言跟看門大爺貧嘴交涉,好半天才想起來要把身上濕透的校服外套脫下來擰一擰。不多時老人家笑呵呵地把側門打開放行,秦錚倒回來拉著他往外走,他心跳得更快了。
兩人冒雨沒走兩步,老人家舉著把傘追出來,用方言大聲喊:「秦錚,你和你朋友要不要傘哦?」
秦錚疑心這些老一輩看誰都像是「朋友」,卻也懶得解釋,只偏過頭問林一航說:「要不要傘?」又看林一航臉紅紅的,就用手背碰了碰林一航的額頭,好像還真有那麼點兒熱,趕緊跑回去把傘拿了,舉在林一航頭頂上,「你該不會已經著涼了吧?臉怎麼這麼紅?」
其實林一航只是有些害羞而已。他知道這邊方言裡「朋友」的意思,老人家又誤會他們了。這回秦錚沒跟人解釋,老人家估計會真以為他們是一對兒。雖然他知道秦錚多半可能是懶得解釋,但他心裡還是甜絲絲地高興。
「沒,沒有。」
秦錚反覆對比了一下兩人的體溫,就是覺得林一航的好像比自己要高那麼一點兒,眉頭擰起來,「不行,得快回去,我煮點兒薑汁可樂。家裡好像沒正經感冒藥,就只有板藍根,要不去藥店買點兒?」
「哥,我不是,紙糊的。我,很少,生病。現在,夏天呢。」
拗不過秦錚非拉著他打車回去,先是洗澡換過衣服,又被灌著喝薑汁可樂和板藍根。林一航覺得秦錚小題大做,秦錚自我感覺萬無一失,沒想到這麼悉心一頓折騰下來,午覺睡醒之後,林一航反倒還真的發燒了。
「……」
兩人在客廳相對無言了片刻,林一航乾巴巴地說:「我,沒騙人,我兩年,沒發燒了。哥,對不起,我,不是……」
「行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秦錚甩著體溫計,把裡面的水銀甩到刻度零,遞給林一航,「以後我要是再帶著你瞎玩兒,別理我就行。」
林一航懨懨地把體溫計塞到胳肢窩下夾著,「可是,我,想和你,瞎玩兒。那也,沒瞎玩啊……」
秦錚也覺得是這麼個理兒,又看林一航這副蔫巴巴的樣兒,就摸了摸他的頭髮,說:「跟我有那麼好玩兒麼?很多東西都是你沒試過,覺得新奇而已,其實沒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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