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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儕點點頭:「剛剛那高二教室到處是求救信號,估摸著指的便是這一事件了,但那兒沒有事關懺悔的,這茬可得記住了,檢查線索時的查一查。」

戚檐在這時瞧了眼手機上的時間——【10:00】

二人已有34個小時不眠不休,這會兒難免疲憊,由於憂心等體力真正耗盡,甭說是跑,怕是連走路都吃力,只得迅速尋了個沒有通向走廊窗子的小儲物室休息一陣子。

然而門方上鎖,倆人又吵了起來,吵的不是什麼大事,單是誰先睡。

在這末日生存戰一般的校園裡,睡眠是實打實的稀缺品。誰都無法預料先睡的醒了後,另一個還能否睡下。

倆人心底明白卻又都不說出口,表現在言行舉止上便是倆頭犟驢和三歲孩童鬧脾氣一般都不樂意先睡,本來這該成一則與孔融讓梨相近的美談的,那二人卻是真真切切地吵起來了,好似先睡的人就吃了大虧似的。

瞧見又來了筆算不清的新帳,文儕深吸一口氣,決定一併清算清算。

「餵……為什麼剛剛我用『替死鬼』時你笑得那麼歡?我變得和你一樣兩手空空就那麼值得你高興麼?」文儕望向戚檐的眼神很是冷淡。

「唉,我們大哥管天管地,管到小弟面上笑了?」戚檐面上掛著副頗不正經的玩味神情。

「你通常不那樣笑,你當時分明就是真情實意地感到高興……為什麼?」文儕毫不閃躲地盯著戚檐的雙目,眸光里不夾雜任何情緒,平如無風湖面,他一步步逼近,「我想不通,你告訴我。」

戚檐照舊吊兒郎當地笑著,倒是大發慈悲地回答了他的疑問:「本來你那替死規則用盡就該笑,還順帶排除了童徹和【臆想症】的聯繫,這不是很值得我笑一笑嗎?」

「規則用盡有什麼地方值得歡喜?!」文儕跟不上他的思路,即便早有察覺他是個腦迴路頗不尋常的人,卻是頭一回覺得他像發了瘋,「難不成倆個人赤手空拳地同那群規則持有者斗,你還覺得很不錯麼?你無理取鬧也要有個度!」

「這倒不是。」戚檐用指腹在文儕的脖頸上劃了道曲線,「那規則沒了,你不就沒有理由再擋在我身前了麼!」

文儕將他的手猛然拍開: 「受了別人恩惠不偷著樂也就罷了,你為什麼回回要同我爭這些破事?上回不叫你扶,你也像是我欠了你百千萬似的……怎麼?單就允許我欠你人情,不許你欠我人情是嗎?我幫你一把就他媽讓你不爽了是不是?!」

「是。」戚檐聳聳肩,「你不也只能想出這一個理由解釋了嘛。」

文儕將他衣領鬆了:「你……你他媽的真是怪種!又刻薄又自我……我要是沒……哈……」

「怎麼了,話不說完嗎?」

文儕咬著牙將他往牆上一推,那戚檐的腦袋撞在牆上,卻不過揚起腦袋笑。被他拉到最頂的鏈子在他二人推搡之際,滑落下來,露出了被衣料長久遮掩的喉結與一道環頸的長疤——那疤方出現不久。他進陰夢前問過薛無平,那人說他車禍時頭身份離,這便是那時留下的疤。他當然追問了為何從前便該有的疤,待到如今才出現。那瘦鬼只說天機不可泄露。

那被疤痕裝點的喉結,在文儕頭也不回地走出去時,緩緩滾了一滾。戚檐攥緊拳頭忽而吼道:「我最恨看人逞強!!!」

「巧了。」文儕說,「我做的一切都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超負荷的從來不是我……再說就算我逞強,干你屁事!!!」

「哈、關我屁事……」那戚檐的眼神陡然發冷,他赫然揪住那文儕的後領,將人甩在了牆上,兩隻手掌緊緊裹住文儕的雙臂有如鐵索一般將他禁錮在了牆上。

他隨即紅著眼吼道:「你那麼厲害,有本事別因為我逞強啊!有本事逞強了別跑來我跟前訴苦,有本事逞強的後果自個兒承擔啊!!!」

逞強,逞個屁的強!

有重擔就分出去,沒本事硬吃什麼苦?

他從小到大都不是個良善好人,最討厭看到那些個冠冕堂皇,潦草幾句便以勸人善良為結語的標語。

在他眼底,施捨善意是個奢侈品,最低的消費門檻至少得超過維持家庭生存的一般花銷。

所以,不是所有人都配得上無私奉獻這四字。

他這一窮人家的孩子,打從出生起就不配站在道德至高點,無私地分配自己無處安置的悲憫之心。

可他的母親並不這麼想。

她是個喜歡自討苦吃的濫好人。

從他記事起,他家就沒有寬裕的時候。可即便是勒緊褲腰帶省吃儉用,她也一定有求必應。

可她應的不是家中那倆孩子的要求,而是一群覥著臉伸手要錢的白眼狼親戚。

當她無數回將攢了不知多久的錢寄出去,並摸著她那兒子的腦袋說「人人都有可能遇到困難」時,她一定不知道她那兒子心底滋生了怎樣灰暗的想法。

有借無還是常有的事,執迷不悟更是一輩子的事。

戚檐想著,倘若他便是那群有借無還的厚臉皮傻X,他定然要在心底大肆嘲笑那女人幾回,淨知道要面子瞎逞強,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可他畢竟不是那群人,他是那女人的兒子,一個沒辦法在她竭盡所能向外伸手相幫時同她一齊享受喜悅的,極無情的利益至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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