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便不難理解了。
遠在異國的筆友戚檐連最後一封信都沒能給孫煜寄去便辭世而去,現下正立於他面前的戚檐,不過是孫煜用於寬慰自己的、想像出來的、可憐的幻影。
「怎麼又這麼難過?瞧你那眉毛皺的,噯……把我的遺照給我吧?總這麼看著多不吉利。」戚檐笑著用雙臂環住文儕兩條勻稱且修長的腿,「小弟抱大哥去床上坐著吧?」
他沒打算得到文儕的許可,收緊手抱住他的腿便將人往床上扔,在他發覺動作有些魯莽,要道歉時,文儕已經翻身起來了。他將翻開的一頁伸至戚檐面前,手中黑筆在【謎題四】處畫了幾條粗線。
【肆、我的朋友黑糊糊,後來變得白花花。我不喜歡,所以將他縫作了灰色的娃娃。】
戚檐見狀將一沓信件拋過去,說:「我剛剛從床底下翻到的,那些信的字跡都很彆扭,像是寫信人在刻意調整自個的字體。最明顯之處在於那一筆『捺』,間或是向外延展的,間或又小心翼翼地收著,看了剛剛桌上那信我總算明白了——」
文儕的腦袋上忽地長出一隻大掌,戚檐照著那人耷拉的腦袋揉了揉,才繼續說:「雖說署名是『戚檐』,可這些個信皆是2005年開始的,即,是由他人仿照著我的字跡寫給孫煜的,若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孫煜自個兒所為。」
「……這樣就都說得通了。」
文儕將筆尖點在抄寫了謎題四的那頁,隨後落筆寫了一個【答】。
【答:「黑糊糊」指戚檐與孫煜通過墨字相聯繫的筆友關係,「白花花」以骨灰指代戚檐因病去世,「灰色」介於黑白之間,乃生死的灰色地帶,不算生也不算死,「縫作灰色的娃娃」指孫煜自欺欺人,偽造了戚檐的字跡給自己回信,以迴避戚檐死亡的事實。】
文儕停下筆後已不再因擔心電擊而闔目了,他的瞳孔里好似盛有無風的海,看不見波濤洶湧的浪,也聽不見潮漲潮落的聲響。
電擊沒有來,反倒是那冊子上緩慢地出現了一個「黃色」的圈。
「薛無平是不是用錯墨了?這玩意怎麼是黃的……」戚檐將那書捧起來看,確信那玩意絕不是紅的。
「你同那隻鬼慪氣什麼?何況誰說是薛無平判的了?」文儕說著,側目看向窗外雨,說,「這會屋外殭屍怕不是塞滿樓道了,我們不能久留,還是快走吧……」
戚檐這會兒也沒拖泥帶水,開了門便要往外走,文儕最後一眼瞥向了桌面上那隻灰色小狼崽,莫名地,總覺得心裡堵得慌。
他想,孫煜大概又在哭了。
***
二人甫一從戚檐宿舍出來,便依著想法拐去了上四樓的樓梯,哪曾想竟迎面碰上了帶著滿身血往下跑的老班與顏添。
「上邊被殭屍堵死了,快跑!」老班氣喘吁吁,嗓音嘶啞,他跑動時,那滿面肥肉便跟著抖個不停。
「往哪兒跑?」戚檐將文儕攔在身後,俯視老班的神情很是冷漠。
「別問了,要想活命跟著跑就是了,他說他懂條隱秘處藏身。」顏添緊跟老班的步伐,似是確信無疑。
文儕與戚檐對看一眼,雖都對那老闆的話存疑,眼下無路可走,便也都沒放跑那一線生機。
數十隻青灰殭屍在下一剎從四層樓梯上跌下,這回換了那反應迅速的文儕先攥了戚檐的手,他自然不知道戚檐這會心底美滋滋,一雙眼餓狼一般緊盯著他的後頸,只還正人君子似的提醒一句:
「小心台階,千萬別摔了。」
遺憾的是,一路上四個人都沒能遇上郭欽與童徹,自然也無從判定他們誰生誰死,只像是跟屁蟲一般隨老班七拐八繞地於廊道里奔走,並最終停在了一虛掩著的門前。
「走吧,只要進去把門鎖了,保准那些殭屍抓不到咱們。」老班皺巴巴的臉更皺了,他面上哂笑令五官扭曲起來,活像戲裡一丑角。
顏添沒懷疑什麼便要上前,倒是戚檐冷笑一聲反握住了文儕的手。
「傻X,你是存心害人還是傻得可憐?沒瞅見上頭的標誌麼?」戚檐歪了腦袋,目光輕蔑,「『實驗室』三個大字你看不懂?」
「這又如何?都這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實驗室也未必不能藏身啊……」顏添不解。
「那學校裡頭每層都有的布局圖里標的明明白白,科學樓同宿舍樓就在隔壁,中間有一安全信道相連,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不出意外正是那逃生道。這裡你說是宿舍樓不全對,說是科學樓也不全是,大抵只能算個灰色地帶,可你一旦出了那扇門可就不一樣了。一旦出去,任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不算位於宿舍範圍內,大概會被判定為未在規定時間內到達東區宿舍樓,直接處死吧?」
戚檐話音一落,那老班便再藏不住笑意,震天的笑聲近乎擊碎在場三人的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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