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沒辦法,只能一面喊俞均,一面把文儕抱住替他拍背順氣,然而那「見死不救」的大夫只是沉默地望著窗外紛飛大雪,任由戚檐怎麼喊也不知回頭。
「靠!他媽的快治病啊!你沒看見他都吐成啥樣了嗎?!」戚檐忍無可忍,便輕輕放下文儕,旋即衝去拽了俞均的領子,「你不是醫生嗎?!」
「小戚,很抱歉,但我也不是什麼都能治得了的。我不覺著吐花是病,所以我治不了。非要治的話,得去找一個將吐花當病的大夫才對。」
俞均從戚檐手裡掙脫,伸手攏了攏白大褂:「你倆都別害怕,這瘟疫……遲早會結束的。這寒冬臘月,撞見些牛鬼蛇神多難熬啊?你們若不願碰上吃小孩的魑魅魍魎,夜裡就早點睡,也別碰些髒東西,聽話些,即便是叫鬼壓了床,也別嚷嚷,對鬼神要有敬意才行啊……」
哦,終於瘋了。
那信奉科學真理的醫生也終於走上了唯心主義的路子。
戚檐瞪了他一眼,又把虛弱的文儕抱進了懷裡。
待俞均回頭時,戚檐已經同文儕一塊兒縮去被窩裡了。
可俞均卻是副見怪不怪的模樣,只又說:「別怕,真怕就該好好依賴大人們啊,你顧大姨和周四爺可都心焦如焚,戰戰兢兢瞧著你的眼色呢!再不成,你再同你平叔好好談談唄?」
俞均很快便出去了,戚檐見文儕朦朦朧朧喊著渴,夠到杯子卻發現水已經在剛才灌藥時候喝光了,於是也不顧地板涼,赤足跑到了外頭那小客廳打水。
二層沒點燈,有些地兒暗得看不清路。戚檐倒也沒大驚小怪,他隱約記得平大廚曾提過這麼一嘴,說是風雪愈來愈大,只怕大家夥是要被困在這兒了,當下物資緊張,能省點便儘量省著點用。
將要繞過拐角時,他聽見了未闔緊房門的屋內有一男一女兩人窸窸簌簌的談話聲,他是沒有丁點聽人牆角的興致,可不聽白不聽,若是遺漏了重要線索不值當。
他於是在拐角處停下腳步倚著牆面,只聽——
「你實話告、告訴我,那些人裡頭是不是已經有人起疹子了?!」顧大姨的尖調繞了幾個彎。
「噓噓噓——小點聲小點聲!我也還不大肯定嘛!」周四爺「咣」地把什麼東西放在了桌上,「總之你不也早知道他們有病的嘛!只不過沒起疹子就還沒那麼嚴重罷啦……」
「可咱也萬不可能扔下阿宣跑啊!這像話嗎!?」
「誰說要扔下他啦?我不光不會扔下他,哪怕他染了瘟疫快病死了,就算是要我傾家蕩產,我也非從閻王爺手底下把他救回來不可!」
「……」
後邊倆人的談話便叫人聽不清了,戚檐搖了搖腦袋回了屋子。
一進門他就聽見文儕好似在說什麼,原以為是在自言自語推測謎題,然而走至床頭才發現那只不過是他夢中囈語。
真可愛。
在說什麼呢?
戚檐放下水杯,把耳朵貼近文儕的唇,仔細聽著那微弱的話音。
斷斷續續的氣聲湊作一個字——
「哥。」
***
文儕睜眼時外頭天已經黑了,他斜眼瞧向窗子,雪光與燭火交匯處亮著戚檐的側影,於是虛弱地張口:「……你剛剛去翻了哪兒?」
「我們親愛的起啦?」戚檐把心底那點躁意藏得很好,方笑著站起身,見文儕伸指下點,便又速速坐回椅上去。
「走了宅子上下。」戚檐竭力保持微笑,「我把宅子地圖更正了,畫給你看?」
「用不著動筆,你說,我用腦子畫。」
戚檐眉一挑,便闔上筆帽:「一樓的房間改作了兩間客房,還有倆下人的臥室——我和平大廚的。二樓有五間臥房,你的、大姨、四爺、黃復,還有俞均各一間,其餘的功能沒怎麼變,倒是布置差挺多……哦!外頭那園丁小屋改作了糧食倉。」
「嘶……這周宣還真是個病秧子,三天兩頭的暈睡吐,我腿都給睡軟了。」文儕一面輕輕埋怨著,一面把腳往床下挪,直摸著牆走到了戚檐那兒。
「寫什麼?」
「模仿你。」戚檐笑道,「我在想你身上的病呢,假如你這疹子不算瘟疫的話,目前咱們已知的病都得有三種吧,瘟疫、疹子、吐花——這三樣中除了吐花以外,俞均都能治。」
戚檐頓了頓,拉開椅子讓他坐:「術業有專攻嘛,上回李策患的是PTSD,我疑心這三病所指,皆與心理疾病相關。」
文儕傾身看他本子:「你筆記本上寫的不是病啊……」
「嗐、寫的和想的不是一個東西嘛,我原先是想寫病的,恰好你來了。」戚檐聳聳肩,「前邊這些是這宅子裡的各個人的怪異舉動,都是你睡著期間發生的,你自個兒看吧。——那周四爺吩咐我打掃這屋裡衛生,我眼下就是忙裡偷閒。但那人挑剔,一會兒鐵定要來找茬,我先想法子應付過去。」
文儕聞言便將那本子給接過去,一字字地仔細讀起來:「……下回別給我寫草書。」
「我把這叫極速版楷書。」
文儕白他一眼,不同他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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