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事到如今,我索性不再遮掩,「我來找我姐姐。」
飢年,我居住的村子開始信奉不知名的邪神,屠戮女人,祭拜於他。
現在看來,一定是董村的風俗叫外人聽去一星半點,進行了拙劣的效仿。
整個湘西,都因為饑荒而上演著人間慘劇,獻祭女人,是男人的狂歡。
我姐姐蘇念懷帶著我東躲西藏,在三年前,她為我去董村乞食,杳無音訊。
兩年後,我上山尋親,被董慕帶回家中,成為他的二房。
有關她的一切,村人閉口不談。我就這樣蹉跎了一年。
我與董慕的正房鄧晚成了好友,然後,她死了......
我對董璟道:「你看,族譜里的這兩個人,有點奇怪。」
有個叫董瑾之的男孩,全家在十年前,董村發跡的前幾月失蹤。
有個叫董招娣的女孩,是董光祖姐姐,最後一個入族譜的女嬰。
董招娣名字旁邊有個括號,上頭寫著她的生卒時間。
董招娣生於十年前的八月七日,卒於十年前的八月七日。
而十年前,恰好是陷入困境的董村,剛有起色的那一年。
董招娣死後,董村人捕到奇魚,可售千金,自此步入繁華時代。
所以,董招娣極有可能是第一個嫁神的女嬰。
如果是這樣,那麼董村祭官口授的神婚儀式,或許沒有出錯。
是有人動了陰邪的心思,偷梁換柱,把祈福的人偶換成了女嬰。
誰知,竟然真的得到了溪神的賜福,此後便得到村人效仿。
我道:「那些空桌上的香灰拌米飯,就是給死去的女嬰與人妻的。」
兩場婚事的死人飯數量差距大,說明婚宴請的並不是相同的一群人。
我道:「兩神迎親,宴請的除了村人,還有自己的妻妾——」
董璟蹙眉:「給死嬰準備的飯遠超女人,說明獻祭死嬰的數量更多。」
我道:「若是董村人誤打誤撞,供奉了兩尊邪神,那溪底的那隻一定更棘手。」
董璟道:「洞神和溪神,今夜起碼要探明其一。我們本應從簡單的入手。」
我回過頭去看身後的山洞,董璟道:「別去,他或許醒著。」
我低頭看躺在腳邊的崔繡繡,她被袍子蓋著,好像是睡著了一樣。
幾滴血落在袍子上,我不敢置信地抬手觸摸自己的臉。
我流血了?不,這是我的眼淚。
活屍也會流眼淚,含冤的眼淚是帶血的,就像是小晚流的淚。
董璟抬袖,替我擦濡濕的額:「世間生死,皆有因果。」
我心裡隱約有了些猜測:「把繡繡安葬好,再趕去女兒溪。」
我原本想,水下探勘比去洞裡難,因為水下不能呼吸。
但我和董璟都是活屍。
活屍不必呼吸。
我和董璟往西走。
如果真的有神在溪下接受供奉,那今晨沉下的花轎,會在神那裡。
我要下水窺探神明,只有知道他是什麼東西,才能設法殺了他。
先前出於對未知的恐懼不敢下水,如今知道得多了,恐懼隨之消弭。
同昨夜一樣,今晚依舊無風,女兒溪如一條不起褶的黑綢。
溪面倒映著深邃的夜空,純粹的、空洞的黑,像深淵。
我凝視著水面的倒影,有我自己,還有黑黢黢的天空。
我道:「董璟,水底有蹊蹺。你看,這不是倒影。」
天上繁星點點。水底倒映的天空,只是漆黑一片。
董村在某些地方,總是微妙地相反,宛若鏡像。
這條河像一面鏡子,倒映著董村的一切。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腦中浮現。
水底映出的根本不是倒影。
而是另一座董村。
湖面猶如明鏡,所以董村在細微之處相反。
難道我們所處的,並非真實世界,而是鏡像?
溪底的那座董村,才是真正的董村。
董璟有所覺察:「你別貿然下去,我先探。」
他解下腰帶,一端系在手腕,一端在我手裡。
若突生變故,他會拉動腰帶,讓我把他拽出來。
董璟一個猛子扎進水底,水面漾起波Ṫűₒ紋,再歸於平靜。
片刻後,他鑽出來:「水很深,黑茫茫一片,此外什麼都沒有。」
他撐著身子翻回岸上,同我一起凝視著溪面。我俯身將頭探進溪底。
「不,董璟。」我幽幽道,「我看見了,溪底確實存在著另一個董村。」
董璟並不驚訝:「或許有的東西,只有你能看見......我們現在下去?」
我道:「如果下水就能進入另一個董村,就很容易被發現端倪。」
他道:「所以......神給這條通道上了鎖,我們需要鑰匙?」
我低頭,盯著自己隆起的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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